杜影不哭了,濕漉漉的眼睛盯着林玉,道:“我不在意名聲。”
“随便你。”林玉精力不停往下掉,此時此刻她真的很想躺床上呼呼大睡。
“我先睡會兒,其餘的,再說。”林玉連連打了哈欠,要擡腳上床。
杜影又道:“吃東西,散步,再睡。”
林玉白他一眼,沒搭理,直接上床睡覺。
杜影在床邊靜靜盯着鼓起的包,思緒飄遠,似在與林玉說話,他道:“不好好吃飯,會痛,痛很難受。”
林玉坐起來,她忽然驚覺杜影剩下的兩個魂魄好像很在意她,結合這段時間他說的東西,林玉忍不住問他,“你心裡不是沐媱麼?為何說這些話。”
杜影聽見沐媱二字,不悅道:“未曾有過。”
“你知不知道丢的哪一魂?”林玉又問。
“天魂。”
林玉知道些神鬼之論,這人有三魂,分天地人,天主命和神,地主才和慧,人主情和欲。
這丢的天魂,是故神志不清,欲望主宰身體。
林玉本來疲憊的眼睛睜大幾分,杜影說的那些鬼話還真不是假的。
“現在信了麼?”杜影微微笑道。
“那為什麼将沐媱養作外室?”男人三妻四妾林玉理解,她爹爹就有兩個姨娘,不過身子柔軟養在老家。
所以嫁人之前她就做好了日後料理後院,處理妻妾關系的準備。林玉不能接受的是杜影寵妾滅妻,這就是在赤|裸|裸告訴她從前的情意都是假的。
“因為……杜明。其餘不記得了。”杜影認真想了想道。
林玉擰眉,怎麼又有杜明的事。
“既在意我,又為何我提合離你卻惡語相向。”想不明白的事情暫且放一邊,林玉還有諸多疑問等待解答。
聽到合離二字杜影顯然沒了耐心,悶悶道:“不合離。”
“不合離。”
“夫人,安神湯好了。”燕飛端着湯藥進來,身後還跟着三個丫鬟,端着飯菜。
“夫人,奴剛剛問了個姐姐,這喝藥之前都得吃點東西墊墊,不然容易傷着脾胃。”
林玉看着丫鬟們布置飯菜,看了一眼悶悶不樂的杜影,低聲道:“好了,這下必須得吃了。”
吃飯的功夫,又人來報,在門前低頭道:“夫人,大學士上官大人來了,拿了許多東西,有布匹珠寶,詩書雅集,說是來給家主吊唁。”
林玉吃飯的動作放下來,這上官進監斬之後就被上調浙江巡撫衙門清算上一年的糧食報表,是個美差。回來被下調翰林院作大學士,看上去這兩年就要入内閣。
可謂是前途無量。
監斬昔日同窗,後仕途直搖而上,林玉當‘怨婦’不出門久已,但還不至于看不出其中蹊跷。
“好生伺候着,我馬上出去答謝。”林玉随即放下碗筷,起身換衣。
“你怕生人。”杜影幽幽道。
“這不是要查查你怎麼死的麼。”
杜影:“不用這樣。”
“我不是小姑娘,已經沒那麼怕了。”林玉手腳麻利地穿上深綠色長衫,燕飛找來腰繩給她系上。
林玉見杜影不說話,讓人将屋子收拾好,随後到前邊接待上官進。
進到前廳,林玉就見上官進身穿官服頭戴官帽,吊眼細眉,清秀不俗,面容方正,與前幾年相比褪去許多稚氣。
“許久不見嫂嫂,不知嫂嫂安否。”上官進一看見林玉進門立馬起身相迎。
林玉驚歎一聲,隐隐有想退回去,還是強忍着不适站定,道:“大人如今才貌雙絕,望之不及。”
“嫂嫂說笑。”
二人客氣,前後入座。林玉還掂量着要如何開口,上官進歎氣一聲,面露痛苦道,“小弟拖到今日才來看望嫂嫂,實在是無禮。隻因無可奈何親自監斬愈之兄,小弟羞愧,不敢吊唁,糾結今日想不能再拖,便不請自來。”
說着悲痛無比,竟起身跪在林玉面前,“小弟苦衷難言,做出不仁之事,任嫂嫂随意打罵,小弟決不生怨。”
林玉被上官進一套下來弄得頭暈乎乎的。
二人初見還是林玉十一歲,杜影知道上官進小自己兩歲與林玉同輩,便讓二人相見。
那時候的上官進可是一個玩心很重的少年,不喜讀書,說話不着調,喜歡鬥雞鬥鳥,以他的纨绔叔父為榜樣。
現在這請罪的姿态,還有這一身行頭,林玉都看傻眼了。
“都是假話,别信。”
杜影語氣不屑,散發間目光落在上官進的頭頂,眼神冷得要凝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