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點東西，随便走走，然後再睡。”

杜影不依不饒，看向林玉的眼神透亮沒有任何情緒。

林玉坐在床沿上，看着杜影這副對凡塵沒什麼留戀的樣子，蓦地心頭一緊，“你看上去可一點沒有要報複人的想法，卻求我幫你？”

林玉的嘴巴一張一合，話語裡是警惕，懷疑。杜影蹙眉，目光變得深遠，“我，不喜歡你這樣防備。”

“我最在意的是你，你不能這樣對我。”

林玉合上嘴唇，抿了抿，這話聽着有點不太真實。記憶裡杜影的臉總是臭的，好似欠他錢，其實也有笑過……

那時成婚不到一年，她和杜影還沒有搬來晟園。

冬末，天仍降小雪。

林玉想起杜影出門時沒帶傘，怕風雪傷他，便帶着傘和白狐披風駕車尋他。

林玉在書院外等了一個多時辰，小雪漸大，林玉慶幸自己來了，杜影不必冒着風雪歸家。

“奶奶，三爺出來了。”元兒，林玉從母家帶來的丫鬟，瞧見杜影背着書箱的身影便立馬開口提醒。

林玉聞言，欣喜地竄出馬車，傘也不記得撐就抱在手裡，除了傘還抱着披風，笑盈盈跑向杜影。

杜影起初是皺着眉，林玉見了給他披披風，然後略微笨拙地撐開傘。

開傘的瞬間，揚起一陣風，一點風雪吹到林玉眼睛裡，弄得眼眶微紅。

忽的，一聲輕歎，杜影捧着林玉的臉輕輕給她吹。溫熱的手掌觸及微涼的小臉，林玉忘記了眼睛的不适，屏氣凝神感受突兀的溫熱在臉上散開。

不多時林玉的臉滾燙起來，紅得滴血，杜影疑惑地靠近一些，拇指揣摸過她的眼角，看着明亮的眼睛，不像存有異物，“奇怪，怎麼突然這麼燙？”

突如其來的靠近，驚得林玉後退一步，低下頭結巴道：“我，我，我隻是，風吹的。”

杜影笑笑，笑聲輕盈，悠悠飄進林玉的耳朵裡，癢癢的，惹得林玉忍不住擡頭看他。

杜影揚着嘴角，弧度好看自然，眼睛溫柔，“風是涼的。”

林玉很久沒有看見杜影這樣了，癡癡看了很久，杜影給他彈去頭上的飄雪林玉也不知道。

那一天，杜影難得對她笑，後來，沒有後來了。

林玉從回憶出來，喃喃自語，“是鬼話不可信……”

不得不承認，對于杜影，還是餘情未了，恨，也愛。

這次杜影聽見了，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雖是鬼話，卻不是假話。”

林玉皺着眉，心事重重，不住捂臉扶立柱，垂首沉思，良久方斜眼看向杜影，“你以前都不會說這種話。”

杜影見林玉眼中的防備沒了，冰冷的神色流露出點點歡喜，“因為……太多顧慮。”

“如今這般，乃是三魂少了一魂……我記不得了。”說着，杜影迷茫地移開目光。

林玉一聽，心顫了顫，“怪哉。是因為砍了三刀的緣故麼。”夢中情景揮之不去，再想想依舊觸目驚心。

“或許吧。”杜影輕聲道。

屋外麻雀叫個不停，斑駁的光點在地上時而近而是退，風經過而不止，屋内被熱風灌滿，林玉這才發現虛掩的大門被吹開。

她起身出去關門，杜影一聲不吭地跟上去。

門合上，林玉轉身，就見杜影立在身後，微驚，後退一步抵門不動。

杜影湊近盯着林玉，央道：“幫幫我吧。”

林玉眉頭糾結成一團，眼前的杜影并非完全的杜影，靠近他是福是禍尚不可知。況且如今隻要靜等沐媱生子，一切都水到渠成，不費力氣。

幫他，幫幫他……心裡那處軟地發出聲音，林玉别過臉，咬着下唇舉棋不定。

“娘子，你想幫我的。”

林玉看向杜影，“是不是大仇得報，你便可瞑目，安心投胎。”

“對。”

杜影回複時嘴角的笑泛苦，他同自己說這也算是林玉心裡有自己，還在替他能不能投胎着急。

“你不能騙我。”

林玉真摯的臉，那雙似泣非泣的眼睛倒映出杜影死氣的臉。

“大仇得報，我會從你身邊離開，不再……糾纏。”杜影時刻專注着林玉的神情。

看她相信然後鬥志滿滿，猶豫不定的美目忽的堅定，聽她說，“好歹夫妻一場，雖不和睦也是緣分，等查清楚，給你正名你就放心去吧。”

“不對。”杜影道。

“哪裡不對？”林玉問。

“不是正名，是把他們都趕走，從你身邊趕走。”杜影喃喃不停，神色焦急，看着面前的林玉不由自主流淚。

林玉一頭霧水，細細琢磨杜影的話，忙道：“報仇得從長計議，正名不過一個結果，你不必擔心我會敷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