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坐在床邊,不耐地皺眉,“還在防我?既如此就滾出去,去找你全心托付的人。”
臉色一邊,呸一聲,緊接着道:“别總喪着個臉在我面前晃悠。”
說罷,林玉踢掉腳上的鞋放下簾,掀被而睡,轉身朝着裡邊。
“今日是你我成親的日子……得在一起。”
林玉捂住耳朵,杜影的聲音跟他這個纏人的鬼一樣陰魂不散,耳邊萦繞。
“你恨我,無礙。我原諒你。”
林玉一聽來火,怎麼說得好像是她做錯事。猛地,林玉粗暴地掀開簾子,惡狠狠瞪了一動不動的杜影,“誰要你原諒?我又沒錯。”
“倒是你,答非所問惹得我心煩。總跟個瘟神一樣趕不走,你是不是一個人走黃泉路太寂寞特地上來要拉我一起。”
“……是。”
“……”
林玉氣笑了,從床上起來,踱步幾下,轉身對着杜影,“冤有頭債有主,你糊塗了吧。”
在發瘋邊緣的林玉看着杜影神态自若冷靜非常坐着,莫名覺得自己被杜影耍了。
靠。林玉暗暗粗口。
“你在罵我麼。”杜影擡頭,看向她。
“對,是在罵你。”林玉冷笑一下,杜影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他說的哪一個字不該罵。
杜影直愣愣盯着林玉看,林玉煩躁地回到床上。
不該在意,不該焦慮,就當做不存在……萬物皆空——林玉垂眸,重新放下床幔。
不過放了一半,杜影有動作了,他起身朝林玉走來,坐在床沿上,林玉身旁。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你身邊。”杜影沒有看林玉,他望着前邊的燈盞,橘紅色散發着和黑夜不協調的光。
他沉思片刻接着道:“我記得是上官進監斬,四周人頭攢攢,議論紛紛,而我驚恐萬分。”
“頭掉的時候我在想你。”
林玉聞言眉間陰戾散了許多,不自覺看向杜影,杜影死前竟想着她,實在是不可思議。
但是下一句就讓林玉火冒三丈,恨不得燒死杜影讓他死幹淨點。
就聽杜影不緊不慢接着說:“我想你陪我,你也死,不過不要砍頭,真的太痛了。”
“……”
林玉再次悔恨嫁給杜影。
萬籁俱靜,林玉不動聲色,迅速放下床幔鑽到被窩,不想再聽杜影多說一個字。
“我還有話要說。”杜影扭頭看林玉,自若有了松動。
“林玉,你生氣了麼?”
明知故問——林玉轉過身,把被子拉起來蓋過頭,假寐。
“你一點都不在意我為什麼死麼?”杜影有些落寞,仗着鬼魂虛無缥缈鑽到床上去,和林玉隻隔着一張蠶絲被。
半晌,外頭都沒有聲響,被子小幅度蠕動幾下,半個腦袋探出來。
林玉一雙秋波在昏暗的床帳裡格外明亮,還以為杜影已經離去,誰知一開眼便與之四目相對。
杜影坐在外側,靜靜地看着林玉,等她出來。
“你要幹嘛?”林玉坐起來,背靠床頭,整個人往裡邊坐,幾乎是到角落裡,很抗拒和杜影在一張床上。
杜影眸光微暗,他如今的眼睛裡本來就沒什麼神采,此刻灰蒙蒙的,道不盡凄涼。
“在意麼?”
“不在意。”
林玉風輕雲淡道。
杜影陷入沉默,林玉被她擾得煩,别過臉揪着被子問他,“我的大老爺,你到底如何才能走。”
“我和許多人結仇,有怨,你幫我。”須臾杜影開口道。
林玉冷笑道:“許多人是多少人?總不能和全城人有仇我都得幫你不是。”
杜影的眼睛擡起又放下,“上官進,沐媱。”
聞言林玉默了默,這倆個人,一個是杜影同窗,從秀才到舉人再到進士。
另一個……也不知道怎麼勾搭上的。
“……杜廉,杜明。”
林玉明顯楞住,怎麼還有他兩個哥哥的事。杜廉的話,多少理解一點點,杜明一直跟着杜老,常年在外辦差,能做出什麼缺德事情。
“……其餘不記得了。”
林玉沉吟片刻,開口提醒他:“是不是漏了個我?”
杜影動了動眼皮,看向林玉,見她眼下烏青,膚白若冰,神采缺缺,直言道:“你看上去快死了。”
林玉:“……”就多餘問。
杜影:“趕我走。先幫我。”
外頭響起蟬鳴,皎潔月色下一點熒光,飛進屋内鑽到床帳裡。
螢火蟲漫無目的在帳中悠悠扇動翅膀,屁股一扭一扭的,微弱的熒光在林玉臉上若隐若現。
杜影看見,林玉一臉冷漠。
“不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