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笃……

“南無、那啰謹墀，醯利摩诃、皤哆沙咩，

薩婆阿他、豆輸朋，阿逝孕，薩婆薩哆……”林玉跪在蒲團上，一手撚着一顆顆佛珠，一手有規律的敲打着木魚，閉目而念。

身後的門半開着，兩個丫鬟守在門前，佛前燕飛在添香火。門前的枯樹今年生出新葉，長勢向好，許再給它一兩個月便可以開出嬌花嫩葉。

沐媱帶着氣，到門前隻是望見林玉的身影她胸膛裡的氣更兇了。

“姨娘收收。”翠螢湊到沐媱身邊低聲提醒。

沐媱嬌蠻擡了一下下巴，哼一聲，提着裙裾上去，身上嚣張氣焰不減，好似已經是這裡的主子。

林玉聽見一陣突兀地腳步聲，她停下手上的事情微微睜眼，聽見門口沐媱道：“奶奶早啊。”

林玉放下手上的一棒一珠，慢慢起身整理發皺的衣裙，轉身眉目清冷，看向門口的沐媱。

沐媱被林玉這麼一看，瞬間心裡發毛，身上好像被什麼東西壓着，大氣都不敢喘。

“我記得我說過不必你來請安。”林玉微微啟齒。

沐媱小心擡眼，道：“禮，不可廢不是。”

“三郎在世的時候就常常教導，總是把妾單做不識字的愚夫，其實妾都記着。奶奶記着三郎，妾也記着。”沐媱說着露出苦澀的笑，交疊在身前的手相互緊扣。

林玉靜靜看着她，目光下移盯着她的肚子，杜廉的孩子。

兄弟互相養育孩子之事古今有之，不必太在意……林玉擡眼看着沐媱，問她：“你是想一同敲木魚念大悲咒麼？”

沐媱沒忍住，嘴角抽了一下，“不，不是為了這個。”

沐媱話還沒有說完，林玉徐徐走到她身邊，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今日太匆忙沒有準備，還是明日一早來此，我讓人給你備好東西。”

沐媱：“……”

林玉拍拍她的肩膀，十分體貼她道：“你還有身子，回去好好養着，有什麼事隻管叫人來尋我，我定給你都安排妥當了。”

沐媱還想開口争辯幾句，林玉推着她出去，對她道：“廚房應該做好早飯了，你快去吃飯，别餓壞身子。”

送走欲言被迫禁音的沐媱，林玉又跪回到蒲團上，垂眸看着小台子上的木魚和佛珠，肅靜的躺在眼前，斑駁的晨曦照在上邊，莫名有了陳舊的感覺。

佛堂設立起林玉沒事就發呆，常常像現在這幅樣子，林玉總是在想以後，想離開杜家回到林家的日子。

可總是這種時候，杜影的身影就會闖入她的視線。

林玉便會毫無猶豫迅速地拿起木魚敲打，閉上眼睛不聞窗外事。

翌日，林玉還是一早就到别院，不過這次她沒有馬上就跪下，她立在庭院觀賞春色之處等着沐媱。

黑蒙蒙的天漸漸亮起來，而後又黑下去，烏雲密布很快就下起雨來。

啪嗒啪嗒－－，林玉還在等着。

“夫人，她才不回來。”燕飛撐着傘上前，不明白夫人的固執。

林玉隻是望着院門口，“她為什麼可以做到心安理得。”

燕飛冷哼一聲，“她可是青樓出來的，聽說以前還是頭牌，恩客給東西都是應該的，一分錢不願意出她可不搭理。”

林玉轉身回去屋裡，立馬有兩個丫鬟上前給林玉寬衣，林玉一語不發思忖着沐媱這樣何嘗不是一種灑脫，目标明确，隻是不擇手段。

“看來這晟園我還是沒辦法待。”林玉自言自語，目光沉沉，這時候香台上的燈盞倒了，裡頭的燈油都流了出來。

有一隻小白鼠應該是聞到了味道，偷偷摸摸鬼鬼祟祟鑽出來，走走停停到一灘油前小口細品。

林玉盯着這隻小白鼠，忽的上前将它揪起來，小白鼠在林玉手裡出奇的乖巧。

小白鼠動着鼻子，像是在嗅林玉身上的味道。

林玉回過神的時候，身後的奴仆都跪在地上，在主子面前溜出這種髒東西，該罰，在佛堂前跑出這種污穢，更該罰。

“将這隻小鼠送去姨娘房裡。”林玉道。

一個小厮才麻利地起身，蜷縮着身子低着頭，雙手過腦袋來接小白鼠。

林玉有些驚奇，她什麼時候這麼有威嚴了。林玉松開小白鼠，回到蒲團上繼續敲打。

不多時，大雨滂沱，外頭有收傘的聲音。沐媱不情不願走進來，“奶奶，妾起晚了。”

木魚聲短暫的停了一下，“燕飛，給姨娘拿佛經。”

沐媱一臉不耐地接過那本厚重的大悲咒，跪在林玉後側翻閱。

啪嗒啪嗒－－

雨勢不減。

用早飯的時間到了又過去，林玉忽然聽見幾聲咕噜噜，扭頭一看，沐媱餓得頭昏眼花，面前的大悲咒還停留在第一頁。

林玉起身上前，問她：“你不是放不下杜影麼。”

沐媱臉色很差，擡頭看着半瘋癫的林玉還是忍不住瑟縮一下，“妾放不下，但是也無可奈何，妾還得活下去啊。”

“那你為杜影做這點事情也很無奈麼？”林玉擡頭望向外邊，這場與大得出奇，像靈堂那日的雨。

總是感覺杜影沒走幹淨，可是又确确實實沒有看見他。林玉有些魔怔了，她的頭腦無比混亂，其實隻要吃好喝好，等着孩子落地就好了，但是為什麼腦子停不下想象，停不下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