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神情恍惚，她分明就看見杜影了，人去哪了……再低頭看棺材，杜影就是躺在裡邊。

燕飛看林玉似驚魂未定忙上前詢問，“夫人，可是又有什麼閑雜人闖進來過？”

林玉扶着棺材，目不轉睛盯着裡頭闆闆正正躺着的杜影又開始自言自語起來，“奇怪真是奇怪是我把眼睛哭出毛病了嗎還是做夢沒做醒杜影這該死的混蛋怎麼能陰魂不散呢。”

“夫人，你在說什麼？”燕飛聽不清楚林玉的話，她說的既小聲又迅速，叽裡咕噜就從嘴裡轉溜出來。

林玉回過神呼吸稍稍急促，低語道：“沒什麼。”

“夫人，奴看你這樣實在是不太對勁，不如下去休息休息，家主這邊連媽媽他們會讓人打理好的。”燕飛搬來桌子，将飯菜一個一個拿出來，靈堂不是吃飯的地方，但是林玉不肯出去，燕飛怕林玉餓壞了身子，便向連媽媽請示。

林玉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飯菜，雖然肚子空空，但是一點想吃的欲望都沒有。

“撤下去吧，我不餓。”林玉将身子靠在棺材上，眼皮耷拉着擡不起來，雙手垂在兩股旁邊，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燕飛皺着眉，拿菜的手停頓一下，然後繼續拿出來，“夫人，這是老太君交代的，說要奴婢看着三媳婦好好吃飯。”

“……你吃了吧。”林玉脖子歪了歪，整個人沒有任何的精氣神。

燕飛布好菜，起身來扶林玉坐下。

林玉皺了皺眉，咬着唇，無奈地輸出一口長氣，“你也不聽我的，你們都不聽我的。”林玉邊說邊搖頭。

林玉被駕到飯桌前，懷裡的靈牌被抽走。她凝視着眼前的飯菜不想吃甚至莫名有點想吐。

“燕飛，我不吃。”林玉擡頭，目光泛着水光，語氣少見的在撒嬌。

燕飛沒有說話，隻是給林玉夾菜。

林玉沒辦法了，拿起碗小口小口吃飯，在靈堂吃飯還是頭一次，感覺在平常的飯桌吃飯沒什麼區别。

硬是要說就是感覺吃飯沒什麼熱氣，周身都冰冰涼涼的……還好杜影是在冬末初春死的，屍體放個七天不會有什麼味道，這都第三天了也沒什麼味道。

林玉一邊吃一邊想着身旁棺材裡的杜影，好像有兩年吃飯杜影都不在身邊，沒想到最後一次在他身邊吃飯他是躺着的像個大爺一樣。

“夫人，不好吃嗎。”燕飛拿着帕子，雙手在空中有些無措停留不動。

林玉擡頭，淚珠子順勢從臉蛋上滾下去，一顆顆砸在米飯裡，林玉蹙着眉挂着淚，有氣無力道：“我吃不下了。”

林玉失魂落魄如同瑟瑟寒風中一葉枯葉，燕飛再看不下去，情不自禁抱住林玉，嗚嗚咽咽喊着：“夫人！您别糟踐自己！”

林玉心死地閉上眼睛，蓄滿的淚很輕易地擠出來滑下去，然後要掉不掉的挂在下巴上。林玉的鼻子紅了，喉嚨酸了，這種感覺讓她想起得知父兄去世時候的心情——心如刀割生不如死。

為什麼對杜影也有這種感覺，林玉有些恨這樣的自己。

但是……又能怎麼樣呢。

比起恨對杜影有留戀，林玉其實更恨軟弱的自己。

燕飛松開林玉，給她擦眼淚，跟她說要節哀順變要好好活着。

林玉微微睜開眼睛空洞地盯着地闆，聽着燕飛說了很多很多。

但是。他們為什麼要将她現在這種不死不活的狀态的根源都歸到了她是承受不住杜影的死，是在為了他而傷心。

“别再說杜影了。”沉默許久的林玉突然開口，“我這樣不是因為他，是因為我自己。”

林玉像是神魂都回來了，黯淡無光的眼睛有了一絲光亮。

她在杜影死之前就接受他死這件事情，節哀順變什麼的聽着很煩。

燕飛愣了一下，張着的嘴閉上。

“把這些飯菜收起來吧，别扔了。”林玉掃過一眼桌上的剩飯剩菜，眼裡有點心疼。

燕飛收拾好，臨走的時候問：“夫人，您要不睡一會兒，奴看着燈火和香火。”

林玉搖頭，“誰都不準再進來，這是我最後一次和杜影單獨待着的機會了。”

燕飛遲疑不定，看夫人情緒平穩不像要尋死便颔首道：“奴知道了。”

林玉目光冰冷盯着歸位的靈牌，在想自己死後的靈牌會寫什麼，大概是：杜影之妻林氏。

祖宗不是祖宗，親人不是親人，林字會唐突地出現在杜家祠堂裡。

十分怪異，不協調。

“你要是願意跟我合離說不定我會真的哭得很傷心。”林玉自言自語眼睛抓着靈牌，她不困因為睡了一覺，夢見些氣人的東西，現在精神抖擻。

那……現在要做什麼，趁着沒人給杜影來兩巴掌解解氣？林玉一面想一面擡起手，她直視自己的手掌轉動身子，透過手掌能看見杜影的臉。

擡手又落下，沒打，隻是摸了摸冰冰涼涼的。

“嗤-”林玉笑得莫名其妙，這個笑沒有勾唇，表情也不甚變化，單單眼裡添了點冷漠。

“算了算了你都死了我就不做沒用的事情了免得晦氣惹得一身腥。”林玉像是在給自己勸言，她收回手，重新抱着靈牌坐下，靠着棺材發呆，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想……

林玉守了一夜，不曾起身，天亮時銀白色的曙光透過窗戶爬上她的臉，眼睛被刺得閉上。

沒一會兒燕飛又來送飯，她還沒進來就聽見一聲，“你回去吧，我不吃。”

燕飛隻進來半個身子，聞言默默退出去，昨日被連媽媽叫去說話，仔細吩咐了别忤逆夫人，老太君交代過連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