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正是傷心的時候,順着她讓她好受些,等下葬之後接她回來老宅看着也不遲。對了,讓老大老二也别去打擾她,他們夫妻二人怕是沒有正經坐下來安靜待着。”
林玉對燕飛的順從不感到好奇,她沒有精力去管那件事以外的任何事,隻想快點等到出殡下葬的那天,那天最好是身上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力氣,隻能躺着喘氣,那麼自然而然不需要親自送他。畢竟真的送他,林玉恐怕會歡喜得像餓虎看見羊羔,控制不住癫狂地笑起來。
那一天,母親會來看她,礙于禮數不能随行相送,既然如此就讓女兒不能送行好留下來陪在母親身邊。
“阿娘,我好想你。”林玉嘴裡喃喃,腦中的想法亂哄哄的她不自覺地将懷裡的靈牌抱得更緊。
虛無缥缈的靈,不願投胎的鬼,他正看着她,看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有種沖動在腦子裡來回折騰:好想上前在她身邊坐下……
“七王爺到——”
内侍掐着嗓子高喊,尖銳刺耳,林玉聽着不舒服地擰眉。
回過神來才霍地起身,誰來了?七王爺?他來總不能是給杜影吊唁。
靈堂的大門打開,以七王爺為首的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進來,林玉楞楞望着他們,僅僅一夜她好像與世隔絕很久,有種第一次見到人的無措。
七王爺還沒進門,那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就一直黏在林玉身上。
林玉抱着靈牌往後縮了縮,稍稍垂眉低頭,抿着唇一言不發。
七王爺突然駕到,女使婆子小厮家丁齊齊排作兩列跪在外頭,杜廉不在晟園故尚不知此事。
“你們都到外頭等着。”七王爺側過臉,對随從道。
“不可。”林玉擡頭,抱着靈牌的手很用力,手指用力得發白。
“你放心,我讓人開着門,他們都在門口。”七王爺對林玉說話出奇的溫和,知道七王爺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刺頭’,除了對皇親國戚說話客氣些,其餘的都恨不能一個字讓對方難堪死。
林玉面犯難色,狐疑地看着七王爺,思慮再三斟酌着如何開口。
七王爺看出林玉作難,先一步笑笑道:“我是來給杜侍郎吊唁的。”
林玉眉頭擰着松不下來,眼神逐漸冒出火星子,這樣看着七王爺是大不敬,但是看看七王爺的表情,喜盈盈如沐春風,哪裡是吊唁的樣子。
“诶,你别氣,我隻是許久不見你,今日見到喜不自抑才有失禮數。”七王爺說着往前走。
他走一步,林玉就退一步。
七王爺停下來,看着面前抱着亡夫靈牌的寡婦,他的理智回來了,要保持距離不能害了林玉。
“我去上香。”七王爺走下台,外頭有個小厮立馬進來點香然後卑躬屈膝送到七王爺手裡。
林玉小心看着七王爺上香,心有疑惑,他不是和杜影水火不容一見面就炸麼。
這……怎麼還屈身來給他吊唁,真是想不明白。
雖說是來吊唁,但看看七王爺的打扮,華服美冠神采奕奕活脫像一隻開屏的孔雀。
啧,林玉希望杜影死,但不希望有人拿他的死作樂。
“七王爺大駕,臣婦惶恐。”林玉走下高台,抱着靈牌跪下,垂首以代禮數。
七王爺忙上前扶起,“不必如此。這事突然,我看你肝腸寸斷淚眼朦胧,吃了不少苦吧。還望你能節哀順變。”
林玉聽見這四個字頓時一肚子煩火,眉眼間已有不耐,故而行禮之後一直低着頭。
送香的小厮早就出去,林玉餘光裡靈堂内隻有她和七王爺。
這并不是什麼好事,林玉不動聲色往後邊走了兩小步,拉開和七王爺不該存在的親密距離。
“王爺屈尊安撫臣婦是臣婦之幸。這靈堂不吉,王爺還是不要久待為好。”
“你還不曾仔細看我一眼就要我走,是不是太絕情?”七王爺失落道。
“王爺尊貴,臣婦不敢直視。”林玉側過身子,望向門外,門口哪裡有人,那些下人都退到長廊外去了。踮起腳遠遠望去才能看見幾個腦袋。
林玉立馬警覺起來,連連退後好幾步,整個人撞在柱子上。
“小心!”七王爺大步上前,林玉喝住,“别動!”
“你可知道我是什麼身份?你是什麼身份?可知道這是哪?誰在上邊躺着?”林玉抱緊靈牌,睜圓眼睛,屏息斂氣凝視着七王爺。
“阿玉,你一定要對我這麼生分嗎?”
叮鈴鈴-叮鈴鈴--
沒有風的靈堂,因為昨日沐媱一事而挂在梁上辟邪的鈴铛劇烈震動,鈴聲如驟雨。
燈架上,香台上,地上,放置的長明燈躁動起來,各自沒有默契的忽明忽暗。
林玉眼珠子兩邊轉動,這奇怪景象很難不讓人注意。
七王爺不管這些,他直勾勾盯着林玉,語氣透着暧昧不清,“阿玉,我不想逼你……我害怕重蹈覆轍。”
“王爺,你快回去吧。”林玉聽得懂,她皺眉鎖着,低下頭盯着懷裡的靈牌。
靈牌上杜影兩個字分明是用黑色的墨描摹,可為什麼此時此刻是紅色的,紅色愈發濃烈,紅得發黑!紅得往外滲!滲出來流到林玉的手上。
叮鈴鈴--!叮鈴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