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媱一直哼哼唧唧,邊哭邊擦着眼淚,林玉沒有上前搭理的意思。
一直到外頭又有人追進來,“你怎麼跑到這來了。”杜廉大胯步進來,身邊的兩個女使将人扶起來,“不是說了遠遠看一眼就走嗎。”
杜廉的餘光裡林玉像座石像面無表情站在棺材旁邊,淡然自若仿佛置身事外,絲毫沒有動怒的迹象。
那看來,這個三弟妹剛剛的一切真的都在演。
連媽媽一直不放心林玉,聽見動靜立馬就抽身過來,一進門就看見這小賤蹄子裝模作樣給三公子哭喪。
“這什麼人就放進來?不知道主母在上邊站着嗎。”連媽媽知道林玉這孩子不會說話總是悶着,這種不入流的貨色連媽媽在老太君身邊可見得多了,如何對付簡直了如指掌。
連媽媽連個正眼都不給沐媱,直直走到林玉身邊作勢給她撐腰。
林玉抿着唇緘默不言。
杜廉細小的眼睛縫裡黑色的眼珠子轉動一下,問沐媱:“說說看你來這做什麼。”
“我,我舍不得杜郎,我想見他最後一面。”沐媱嬌聲嬌氣,可憐巴巴地看着林玉。
林玉朝着一邊走退了一小步,“過來看吧。”
平靜如水的語氣,古井無波的眼眸,讓靈堂陷入一陣死寂。
沐媱哭都忘記了,這女人傷心瘋了?這種時候不是該問問她是誰來這做什麼憑什麼來之類的話嗎?
“還不快去。”杜廉看沐媱慌神,出言提醒。
沐媱看了看在場的各位,小心翼翼走上去,快要走近棺材的時候她的腳步變得沉重,每一步都帶着遲疑。
真的走到棺材旁邊見到杜影的屍身時,沐瑤不哭不鬧,屏住呼吸神色開始慌張加點害怕,又礙于身旁站着林玉,下邊圍着杜家人所以沐媱隻能忍着心裡的惡心害怕。
好不容易看清楚杜影的樣子,看他慘死面色慘白看他脖子上吓人的痕迹,沐瑤擦眼淚的軟胳膊軟手微微顫抖。
這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沐媱身上,連媽媽是不加掩飾的厭惡和不屑,燕飛是明晃晃的氣憤,林玉則是在打量她看出她在害怕,不由心裡冷笑:杜影你要是能睜開眼睛好好看,是不是會被她氣得又暈過去……不對,你是個眼拙的看不出她在貓哭耗子。
杜廉的目光有一種道不明的意味,沉思,籌算,還有一點藏着的心疼。
“看到了就快出去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杜廉出聲打破靈堂沉重的氣氛。
沐媱趴着棺材旁,用哭腔說道:“我不!我要和杜郎在一塊,我,我想同他一起走!”
沐媱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架勢讓圍觀的下人臉色具變,看來這就是傳聞家主養在外邊的外室。
下人看看尋死覓活的外室,再看看失魂落魄少言寡語的主母,最後都默契的把目光落在那口黑色的棺材上,紛紛腹诽:家主的風流債還真不少,也不知道晚些會不會再來兩個奶奶,呵,還以為家主對主母一往情深,原來之前的謠言都是真的。
所以說啊,哪裡會空穴來風,肯定是有些蛛絲馬迹。
林玉轉過身注視着快要哭暈過去的沐媱,冷不丁開口道:“既然你想,那就一頭撞死在這吧,你放心,沒有人會攔你。”
“……”沐媱愣住了,哭聲再次止住,眼眸裡閃過一絲慌亂。
不對,錯了,林玉不是這個性子,她一直都将杜影看得比自己重,不應該是這個反應才對。
林玉看她猶豫不決,很貼心地對在場的衆人說道:“别攔着她,讓她随杜影去。”
沐媱的慌亂頓時無處可藏,飄來飄去的目光求助般抓住台下的杜廉。
杜廉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沐媱于是深吸一口氣,騰的起身朝下邊一側的大紅柱子沖去。
杜廉身邊的女使手疾眼快将人截胡,沐媱掙紮一番哭鬧道:“讓我死,讓我去找杜郎!”
“你真是,這是靈堂,不好再見血光。況且……”杜廉說話說一半,狡黠的眼珠子轉到林玉身上,“三弟妹,你也知道我不是什麼不知禮的人,不會随便放人進來。”
林玉嗯了一聲,“那這位小娘子是為什麼可以破例。”
“她。”杜廉避開林玉的目光,林玉也不着急追問就靜靜等着。
沐媱哭得梨花帶雨,雙手被女使禁锢着,隻好轉頭對林玉喊道:“三奶奶,你别怪廉大哥也别怪杜郎,是我,是我愛慕杜郎纏着杜郎……”沐媱顫抖着嘴唇,低頭合上眼睛眼淚全被擠出來,“我會帶着肚子裡的孩子去找杜郎,不會讓大奶奶難堪。”
林玉的眼睛睜大了些,眼中複雜的情緒在湧動在互相拉扯,嫉妒痛恨郁憤心酸心寒通通在葉片大小的眼睛裡打架,最終死的死傷的傷全部歸于平靜。
林玉凝視着哭泣的沐媱,她感覺不到其他人的存在,周圍的一切都像是池水裡的漣漪扭曲的看不清楚。
餘光裡連媽媽的臉色又黑又紅,燕飛也是,那些下人眼珠子轉來轉去好像在盤算這個遺腹子是不是比沒用的主母能夠擁護,畢竟他們的奴籍在杜家手裡不在林玉手裡。
林玉忽感一陣天旋地轉,身子晃了晃,後背冷汗冒出來,她的心拔涼拔涼,原來自己的猜想都是真的。
“三弟妹這事我來處理,你要保重身體。”杜廉幾個大步上去,伸手要扶,林玉往一邊走靠在棺材上,擡起頭對杜廉強硬道:“此事關乎杜影的子嗣,該有我來管。”
林玉調整好呼吸,看向沐媱,鄭重地問她:“你肚子裡的若真是杜影的骨肉,等杜影喪事辦好我定叫人擡三轎讓你進府做姨娘,等你生下孩子我會給你擡位分把我的名讓給你,求老太君把你的名字記到杜家族譜上去。”
林玉停頓一下,眯了眯眼睛,語氣變得犀利,“若不是,你今日大鬧靈堂敗壞杜影的名聲,我便要将你千刀萬剮與你不死不休。”
沐媱像是被鎮住的妖精,乖乖地點頭。
林玉呼吸加重很多,她有些累了,沐媱給她的沖擊并不小。燕飛察覺到林玉的疲憊,馬上上前攙着她。
林玉接着道:“現如今家主已經去了,你該如何證明肚子裡的是家主的骨肉。”
沐媱呼吸一滞,支支吾吾說不出話,隻能再次向杜廉投去無助可憐兮兮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