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蘭因撣去身上殘雪,“顧大哥,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将那東西取出來。”
顧儉之不答,而是用劍鞘在地上來回梭巡,“宋千郎剛剛覆雪填埋,一定不穩。”突然那鞘沉了下去,一旁層雪脫落,露出一個小黑洞,錦衣衛尴尬一笑,“我們,從這裡下去?”
“拜托顧大哥了。”
不過片刻後,那個小黑洞延擴成一個大洞,剛好能通過一個人。阙蘭因從袖中取出一顆磨石,從洞口往下投擲,很快就聽到落地的聲音。
顧儉之說:“這底下被徹底焚毀了,那東西可不好找。”
“隻要布局未變,我就能找到位置。”
顧儉之不再多言,跳了下去,立刻捂住了口鼻。紙煙還未散盡,幽幽浮在空中,覆向臉頰,擾得人喘不口氣,他朝上喊道:“你身子不好,别下來了,我替你尋。”
阙蘭因俯下身去,無奈道:“顧大哥,這具身體的心髒可沒問題。”
沉默片刻,底下人說道:“殿下,别下來。”很認真,像是請求。
阙蘭因心中一陣波瀾,不再強求,趴在雪地裡,朝着洞口報着方位。底下的人挪動着身軀,他不能點火,以免複燃,隻能在這坍塌殆盡的暗閣中摸黑而行。
很快,伴随着砂石磨動的聲音,顧儉之回到洞口,向上一抛,一個銀色盒子落入雪地之中。盒子表面的紙燼脫落而下,融于雪埃中,露出别樣的花紋。
阙蘭因整個人伏在雪地上,将手伸進洞口,“顧大哥,抓住我的手,沒有支撐點,你上不來。”
顧儉之的笑聲從洞裡傳上來,“可有手帕?”
“我都不避嫌,你倒是這般講究。”阙蘭因又想想,世子浸榮多年,總是在意這些的,隻好從襟前取出一條白帕,包裹在手上,打了個結,又伸進洞裡,說:“上來吧。”
忽而,手腕被輕輕一握,底下的人一躍而上,穩穩落在雪地上。阙蘭因擡眼一看,忍不住笑出了聲。風光霁月的貴公子,少女的夢中情郎,成了一個黑鬼。隻見他的臉上蒙着一層灰,隻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衣服上更是浸滿了黑色紙燼。
“别笑了,拿條帕子來。”即便阙蘭因一副男子模樣,這位公子哥還是有些挂不住面子。
“我的帕子被你弄髒了,沒有喽。”剛剛被他一握,這帕子也黑了半邊。
顧儉之一臉無奈,隻好捧起些雪,用手心溫熱捂化,拿雪水略微清潔了一下面容,這才恢複了清朗姿态。
“這盒子藏得可真好,火都燒不進去,裡面到底藏着什麼,打開看看。”
阙蘭因拾起那個盒子,用髒帕子仔細擦了擦,托在手心,輕輕轉動着它,觀察着損毀狀态。十年過去,饕餮紋完好地盤旋其間,仿佛守護着裡面的秘密,兩大獸面之間,有個雕琢過的凹處。她将鑰匙插了進去,咔嚓一聲,一卷血書滑出,落在雪地,格外刺眼。
兩人一驚,看到卷末血名“許止淵”。
顧儉之撿起那封血書,“許止淵?那是誰?”
阙蘭因默背道:“威甯元年,陛下登基剛滿一年,為穩固蕭家勢力,不得不分封藩王,以達安撫。阮家執掌幕遮天,調動眼線,監察藩王。彼時,幕遮天情報網尚未完善,加上雍王暗中阻擾,消息經常遲緩。
‘再世諸葛謀四方,白衣卿相察西疆’,許止淵是大儒蒼盧的弟子。經舅舅相邀舉薦,被陛下派往西疆,以巡按禦史之名,監察藩王,與幕遮天打配合,瓦解藩王勢力。”
顧儉之打開那封血書,細細讀來,手心直冒汗,“那這是……”
阙蘭因平靜地說道:“恐怕是雍王謀反,勾結内臣的證據。”
顧儉之喃喃道:“擡頭寫着‘威甯十一年’,那是十八年前。伯父一直沒有交給陛下,想必是顧忌什麼。”既有所顧忌,必定利弊交織,牽一發而動全身。從前幕遮天力量強大,都未拿出這份血書,如今是福是禍還說不準。
阙蘭因卻是滿目欣喜,那是獵人的目光,“已經等了十年了,真是個大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