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像是把裴琅點着了似的,“那爹怎麼就什麼都知道?爹該把精力都花在朝堂上才是。”
似是嫌棄不夠,裴琅又梗着脖子強調道,“大伯二伯三伯他們也是!二伯……更加是!我又不是在課堂上與你說話。”
“低聲些,晚輩該這樣說話嗎?”姜傲凝看了一眼門口,“口無遮攔。”
“我隻在你面前說說而已。”裴琅實在是渴了,他說完又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
姜傲凝被一噎再噎,終于沒忍住伸手點了點他的額頭:“先前也不是故意瞞着你的,隻不過是漏了你……”說到這裡她氣虛了些,可當娘的很快就氣壯了起來,“可真是記仇!”
“自己做得不對還怪别人記仇,表姐好歹還知道向我道歉……”他說着又看了姜傲凝一眼,意思是娘還不如表姐。
“是是是!”姜傲凝并不生氣,她看着他低頭喝着茶,也就是兩個人年歲差得有些大,不然也算是一樁好事。
裴琅喝完了茶,又長長地歎了口氣。
姜傲凝等着他自己開口。
“……一兩銀子,買了那麼多東西。”裴琅比劃着。
他也不是沒見過人間疾苦的世家公子,隻是心頭有些五味雜陳罷了。
少年郎見過再多的茅草屋,都不如親眼看見自己的表姐住進茅草屋叫他感慨。
“院子那麼偏,鋪子倒是不偏了,但是前面估計隻能供她跟憐心兩個人轉身。”
“現下天氣還算好,要是到了夏天那豈不是成了蒸籠!?後院地方大了一些,可還是連個休息的地方也沒有。”
還能想到夏天會變成蒸籠,姜傲凝欣慰地看着他。
“我小時候最喜歡去你大姨爹那裡了,就是夏天也跑得很歡快。”姜傲凝目光悠遠地回憶起了往事,那個時候家裡很窮,夏天的那點烈日根本擋不住她想吃糕點的心。
“忙的時候,大熱天我也開開心心地坐在竈門口幫忙燒火呢。”
裴琅聽着她的話,仿佛看見了一個紮着兩個小辮的大饞丫頭在竈口燒火的場景,不禁也笑了起來。
姜傲凝的笑容中帶着一抹殇,姐夫做的糕點,占據了她少時的記憶,然而斯人已逝,她的回憶也不再是隻有快樂了。
“可娘你隻是偶爾燒燒火,表姐她還是會很辛苦啊。再說了,你如今是不用燒火了……”
姜傲凝白了他一眼:“老娘就是那沒心肝的了!?”
她不再憶往事,幹脆地叫他去拿西屋桌上的名單。
一日日的鬧得她不得安生。
……
姜傲凝還在揉太陽穴的時候裴琅已經大步回來了。
“娘,你怎麼早沒弄?”
還不是早弄了也沒用,姜傲凝指了指她重點圈了的兩個名字:“這兩位,你空了的時候探聽探聽,必要的時候交個朋友也不是什麼問題。”
裴琅精神抖擻地答應着:“我知道,我絕對不會洩了底的。”
隻是……“怎麼隻有兩個?大理寺副?這個叫魏澤的還是大理寺的?那不是和大哥在一處?”
“左寺寺副應該是從六品……”
然而他這次還沒說下去就被姜傲凝打斷了,“好了,他的官職自然是比不上你大哥的,但也有他父親三年前去世他丁憂三年的緣故。”
“家裡隻有一個茶園……”以此斷人固然不好,裴琅還是擔心程念姝日後吃苦,為難道,“娘,他這家底是不是有些薄?”
姜傲凝點了點頭,“不過我選了他是因為你爹的推薦,你爹見過此人幾次,說他言談舉止進退有度,提起來是滿口稱贊。”
出身算不上多好,面對一些官階比他高的官員卻能夠做到不卑不亢,這是一件很難做到的事情。
其實裴延的原話是要不是知道妍汐一向眼高手低,他肯定要托人說與妍汐的。
“莫欺少年窮!” 況且更有齊大非偶,姜傲凝也覺得很合适。
裴琅抿唇又細看了會,須臾過後将宣紙疊了起來:“那我去會會他們!”
姜傲凝端起了茶盞,提醒道:“事以密成,你自己悄悄地,不要告訴府裡其他人,包括你大哥。”
最後一句她加重了提醒,裴琅不覺有異,重重地點了點頭。
“你隻管做,姝兒那裡我去跟她說。”
“知道了娘,我誰也不說。”裴琅将東西好生地放進荷包裡,就等着成了之後叫他們大吃一驚,他這樣好的表弟去哪裡有得找?
“希望子思明日能順順利利,我也好安排接下來的事情。”姜傲凝就盼着大嫂的動作再快點。
“關大哥什麼事?”裴琅不解。
“這不是想沾沾他的喜氣嘛……”
“也對,是要沾沾。屆時大哥成了咱們好好地沾一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