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姝回來後便将已經租好院子的事情告訴了程母。

憐心已經去取晚膳了。

程念姝用鐵鉗通着爐子裡的碳火，茶壺裡的水咕嘟咕嘟地響着，“娘，明日我與憐心去收拾一下……後日咱們就可以搬家了。”

饒是程母早已做好了準備，卻也不妨她的動作這麼快，可拖拖拉拉的又有什麼用呢。

“好，你做主就行了。”

……

“上午裴老夫人派人過來，我去了一趟樂善堂，”程母将裴老夫人提出來送鋪子的事情告訴了她。

“胭脂鋪子我已經回絕了，你回頭再去謝謝老夫人。”

程念姝不意外她會拒絕，卻意外裴老夫人送鋪子，她将疑慮壓在心底答應道：“我明日去謝謝老夫人。”

火焰被撥得漲得高高的已經不需要再漲了。

程母見她還蹲在爐子前，終于忍不住出聲道：“好了，坐下來歇會兒吧。”

“今天忙了一天了。”

“哦，好。”程念姝站了起來，将鐵鉗放到了一邊就要去拎茶壺。

一直看着她的程母忙急得站了起來：“小心！”

程母推開椅子快步上前拍開了程念姝的手。

程念姝剛碰到壺柄便收回了手。

程母趕忙捉住她的手查看了一番：“燙傷沒有？”怎麼神思不屬成這樣？

她蹙着眉，卻也沒忍心責怪她。

燭光中，程母反複檢查了兩遍才松開了手

手上連個紅印子都沒有，程念姝這才安撫道：“娘，燙不到我的。”

當白案師傅少不了練成一雙無情鐵手，有時候她還要将熱豬油揉進剛出爐滾燙的米團裡，一邊吸氣一邊揉，不知何時起，她的一雙手早已不怕燙了。

然而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程母的眼淚瞬間就要落下來。

她強忍着不叫自己失态，喃喃道：“跟着娘學刺繡也不好，跟你爹學做糕點也不好。”

程念姝暗悔自己說錯了話，忙扶着她重新坐下：“哪裡是刺繡不好，明明是我手笨嘛……”

“是你爹不好，早早地去了，”程母撫摸着程念姝的臉龐，“娘也不争氣，叫你一個人撐起這個家。”

“爹都沒了還要被你怪啊？”程念姝幹脆俯身摟住了程母的肩膀，她側頭靠在她的肩上，“你整日在家想的都是這些嗎？”

“那倒也沒有。”程母搖頭，她也有自己的計劃，不可能真的讓她一個人賺錢。

“那就好。”程念姝覺得這點苦完全算不上什麼，隻是她從前嬌生慣養慣了，如今會格外叫她們心疼些罷了。

“這個家現在就咱們三個人……有什麼難的呢？”

程母也無意沉溺自苦，隻是囑咐她不能再這麼不小心了，“做什麼都要當心。”

“娘年紀大了，不能這樣吓我了。”

程念姝抱着她點了點頭。

她也不想啊，隻是……她閉上了眼，娘，我的心它不聽話。

——

翌日一早程念姝在出門前先做了幾樣點心去了樂善堂。

她到了的時候裴老夫人剛起身沒多久。

靈珑正在伺候着老夫人梳妝。

靈朱将程念姝請進了屋就要去給她上茶。

“進來吧。”也不是什麼外人，裴老夫人直接叫坐在外頭的程念姝進裡屋。

程念姝聽話地進了裡屋，為自己的早到告罪道：“老夫人，是我來早了。”

“靈珑馬上就好了，你來得正好。”

靈珑的手裡動作不停，卻也賣乖道：“表小姐稍等片刻。”

程念姝在小丫鬟搬來的圓凳上坐了下來：“靈珑姐姐說笑了，我不急的。”

裴老夫人從鏡子看了程念姝一眼，關心道：“這兩日忙壞了吧？”

“還好的，”

也不知是不是近日向人介紹多了，程念姝也難得地與老夫人頑笑道，“老夫人，你以後出門的話也多來我鋪子裡捧捧場，是鹹宜坊紅廟兒街的第七家鋪子——姑蘇程氏糕點~”

“知道了，”裴老夫人失笑地擡頭問靈珑，“記住了沒有？”

靈珑點了點頭，回頭道，“表小姐，記住了，鹹宜坊紅廟兒街的第七家鋪子——姑蘇程氏糕點~”

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裴老夫人知道她不會接受自己的饋贈了，還是沒忍住回頭看着她再問了一次：“開點心鋪子可不比胭脂鋪子輕松，可要想好了？”

“回頭後悔了再來要可就沒有了~”

程念姝認真地點了點頭，須臾過後，她又起身鄭重地謝過裴老夫人。

她晶瑩的雙眸中沒有一絲假意，“老夫人，您能做主收留我們已經叫我十分感激了，是我需要一輩子謹記的恩情。”

“再接受您送的鋪子就要叫我寝食難安了。”

裴老夫人看着她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