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虛地擡手摸摸鼻尖:“就一點。”
言着拖長聲音哦了一聲,重複道:“就、一、點。”
程節反應過來她在逗他,飛快地扇動幾下睫毛,不好意思地接過小吃。他邊戳碗裡的食物邊想,雖然不太能吃辣,但他應該還是有那麼一點用的吧。
在言着看不見的地方,他悄悄用手比了比,企圖量化他的價值,一點點……至少今天付錢的時候還是很有用的嘛。
片刻他被自己的行為逗笑,無聲地扯了下嘴角,偏頭去看言着。
言着手裡端着熱騰騰的一碗,當他面用竹簽戳了個撂進嘴裡。
程節不免在心中感慨,不管做什麼動作,言着總是又輕松又好看。他幾乎想要拿個應援牌哐哐呐喊,于是也學着她潇灑的樣子戳了個撂進嘴裡,成功被燙得噢噢了兩聲。
他急忙忙囫囵吞下肚,随後絕望地閉上眼,整張臉看起來都有些難言的平靜。
耳邊有動靜響起,程節幾乎可以确定言着此刻肯定在轉頭看他,倒不是他的聽覺多敏銳,而是言着的笑聲像亂羽,尖頂的那部分明明形狀像刺,但卻柔軟異常。
程節持續自閉,沒睜眼但有問必應。
言着又笑了一聲,伸手去拉程節的手。程節驚訝地睜開眼。
她掩飾般移開視線,假裝注意力在别處,唇角卻怎麼也克制不住,隻好抿抿嘴壓下眼皮望地,松開手後比天發誓:“我發誓,我什麼都沒看見。”
程節更有些無地自容,但還是出聲:“别……能笑。”
言着樂得更開,不甚在意地幫他揭過一章,又繞到他正前,指了指某一處:“我們去那邊看看。”
程節點點頭,言着朝前走,他也并排朝前走,餘光裡留意她的進度,加快或減慢步速,時不時戳一小塊放嘴裡。
趁言着跳了幾步随處逛拉開距離時,程節三下五除二解決掉碗裡剩下的那些,他往四下看了幾眼沒找到垃圾桶,隻好将竹簽再放回去,就這麼捧着也不說話。
言着看了一圈發現沒什麼有意思的,不一會又回到程節旁邊,和他并排,眼睛一瞥就看見他手裡隻剩零星配料殘渣以及不少醬汁的空碗。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衡岚的規律作息一定程度地加持了程節解決食物的速度。
而現在的她隻想告訴他,這簡直是暴殄天物,要讓每一塊都裹滿醬汁,一口咬下才能香得冒泡。
她擡高視線,從他的手移到他的臉,細緻描摹了遍,最後目光落在他的右唇角。
程節抿了抿唇,心口忽然一滞,到現在他仍舊有些不習慣她直白的視線,恍惚覺得現實如美夢實在太不真切。
“我臉上有東西嗎?”他問。
“沒有,”言着搖頭,拿他之前遞給她的面紙,折了幾道用角尖尖抵在他臉頰上,“你沒有酒窩哦。”
程節放軟聲音複述:“我沒有酒窩哦。”
她拇指按在紙巾上,帶着擦過肌膚又挪開手,她點點自己的臉頰:“剛剛這裡粘上了醬汁哦。”
程節的臉肉眼可見地變紅,言着見狀不再逗他,她把紙巾飛快地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我沒騙你,真的有。”
他順從地點頭,言着又在心裡暗歎好乖好乖,繼續樂呵地帶着他朝前。
沿街攤販不少,程節也縱着她嘗鮮,東邊嘗一口西邊來一下,走了半圈差不多已經混飽。
路過一處攤位他眼瞅着言着肯定會喜歡,問她:“這個要試一下嗎?我猜你會喜歡,不喜歡也沒……”
話音未落,就看見言着點頭,重重地嗯了兩聲。
程節嘴角一翹,熟練地付款,再熟練地将東西遞給她,似乎頗有一套心得的樣子:“嘗嘗。”
味道一言難盡,簡直可以用暴殄天物來形容。言着頗為糾結地連瞅程節幾眼:“你要聽實話嗎?”
程節微微圓睜着眼望過來。
“不好吃。”言着坦白。
程節被逗笑,眉眼一彎伸手拿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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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這條街的最後一個攤位,程節給她買了杯冰鎮的酸梅湯。
入口酸津津的,冰塊交織晃蕩成薄薄的碎片,言着端着凉手,程節順勢接過去,等她想喝了再湊上去嘬一口。
他們尋了處地方休息,看着遠處的燈因為電流不穩而跳動,一下接一下地炸開一圈光。
時間變得格外慢,程節側開視線偷看言着翹起的頭發,這一绺翹這邊,那一绺翹那邊,夜風也貪涼,吹得發梢搖搖晃晃。
言着伸出兩根手指點在程節手背,程節會意,擡高手腕将酸梅湯遞到她面前。
她側過半邊身,雙手握住程節的手:“好涼。”
“夏天嘛。”程節回。
言着笑着哦了一聲,拿過還冰着的飲料。另一隻手作勢要收回,程節反手又握住,見她隻是挑起視線掃了一眼,便繼續牽着不松手。
“你也要喝嗎?”言着笑眯眯問他。
程節歪頭不語,放軟眼神拉着她的手靠到臉頰,仍然不說話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看她。
言着最受不了程節現在這樣,慢吞吞欣賞了半晌才抽出手按住程節一側肩膀,下一秒将飲料壁貼上他的臉。
程節被突如其來冰得瑟縮一下,表情有一瞬間的茫然,很快又恢複到往常溫溫柔柔的狀态。
也不怪言着樂意逗他,程節身上似乎有種天生的魔力,像天一暗就要點燈,像雨重落也要從天而降。
隻是那麼恰恰好,程節喜歡她。
言着卸了力氣,張開雙臂臉頰靠在程節肩膀上抱住他,覺得真是再好不過。
程節身上的味道很熟悉,言着安心閉上眼後又挪了點距離湊近。他按在長椅上的手遲疑半晌,最終還是沒動,隻些微側臉蹭了蹭她的發梢。
心跳聲順着夜色穿入,程節忽然又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