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昨天熬得太晚,第二天他久違地睡到日上三竿。
從素色窗簾縫隙裡透進來的光斜斜落地,他睜開眼反應了許久才揉了揉額角起身洗漱。
吃完早飯他坐回書桌前,桌上那盆被覆土的茉莉經過長時間的養護茁壯不少,他從工具箱裡找到園藝剪按着教程仔細修剪花枝。
修剪完畢他再将花搬到陽光充足的地方,路過程之葉房間門口時他停住,輕敲了幾下。
“找我什麼事啊?”程之葉的聲音隔着門闆遙遙傳來,很快她的門打開,“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非奸即盜啊。”
程節微笑着敲她一個暴栗:“用錯了,回去抄十遍。”
程之葉投降:“得,先說事,找我什麼事?”
她從他的笑容裡咂摸出點别樣的意思,果不其然程節下一秒提出訴求:“我記得你好像有塑封機……”
程之葉哦了一聲,從犄角旮旯裡翻出小型機器,遞給他,順帶用肩膀拱了拱她哥:“商量個事呗。”
程節低頭擺弄,聞言果斷拒絕:“作業不幫寫,而且我還會舉報你。”
程之葉被哽住,委委屈屈地望他。
程節冷漠臉:“不許裝可憐,寫完十張可以送你一個喜歡的娃娃。”
她的眼睛瞪得圓圓,啊了一句:“你不是說你身無分文,還倒欠了一屁股債嗎?”
程節了解清楚工作原理後擡眸瞥她一眼,轉身就走:“寫不完,你那一櫃的娃娃我都會讓爸媽給你沒收。”
程之葉:“……?”
她耷拉眉眼跟在程節身後,嘴裡嘟囔:“我就那麼點興趣愛好。”
程節恍若未聞,重新坐回書桌前,他準備将言着送他的那張賀卡塑封起來以便更好地留存。
身後的程之葉探頭探腦,下意識來了一句:“光秃秃的竹節哦,連葉子都沒有。”
“……”程節想了想,連頭也沒回,“再加十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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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程節的督促之下,程之葉的寒假作業寫得極快,隻用了從前的一半時間便超額完成任務。
程節也按照先前的約定給她買了喜歡的娃娃,程之葉向來閑不下來,但困于冬天太冷隻好扒拉出針線和一些廢布料,繼續研究起娃衣的縫制。
她埋頭吭哧吭哧連敲門聲也沒聽見,他哥的聲音驟然響起吓了她一大跳。
“在幹什麼?”程節又在門框上敲了幾下,暗示她回神,“等下吃飯。”
程之葉将成果展示給他看:“好看嗎?我做的,厲不厲害?”
程節跨進屋内,撿起她書桌上的另外幾個成品來回翻轉,仔細看了看,點評:“心靈手巧。”
“要不要我教你?”
她的小尾巴好像要翹上天,湊到程節跟前興奮地抖抖小娃衣,他思索片刻:“也行。”
程之葉當即挪出半個桌子給他,貼心地在他面前擺好工具,邀請他入座。
程節有點天賦但不多,他拼接布料給大胖熊熊湊了件衣服,很粗糙但尚可。
他自己頗為滿意,放下針線回卧室立刻給玩偶熊換上。
程之葉看着他哥那不争氣的樣子,啧啧兩聲,倚着門框問道:“你為啥不去找漂亮姐姐玩啊?不比你在家裡單相思好?”
程節答得很快,幾乎是下意識:“她不在家。”
程之葉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句,轉身去廚房覓食。
叮叮哐哐的響動從廚房傳到耳邊,程節笑着搖搖頭,沒說話。
再次遇到言着,是在開學那天。
這短短的一個多月以來,他隻能從好友圈裡窺見她生活的一二,雖然有時也會找機會和她聊聊細碎的話題,而她也會時不時主動和他聊起,但仍然有種縫裡插針的感覺在,說不沮喪是假的。
每每有這樣的負面情緒,他就會對着那隻玩偶熊長籲短歎。
他給玩偶熊想了個名字,但他好像着實沒什麼起名的天賦,那天糾結良久才起了個沒什麼文化但格外貼切的名字。
看大胖熊熊如此毛絨絨,就叫絨絨。
他仰躺在床,舉高玩偶熊自言自語:“絨絨,你知道你媽媽在幹嘛嗎?我好想她。”
意料之中的,不會有聲音回答他。他摟緊絨絨在床上滾來滾去,最後大開攤倒在床。
偶有一次程之葉路過他門前,倒退幾步狐疑地打量他,默默罵他指定有點毛病,再給他端來一盤水果,拍拍胸口安慰自己學習壓力大了就會這樣,她以後上了高中可不能。
而沉浸其中的程節倒是一無所知。
高三下半學期已無新授課程,學校裝模作樣地發了幾本書。
程節搬着一摞書返回教室的時候,言着他們班還未出發,正在門口集結。
他騰不開手和她打招呼,方正清晰的書冊邊緣宛如刀刃割手,勒得他使了點力氣更換捧書的姿勢。
言着看着他笑,他們隔着零星的幾個人遙遙相望。
像兩顆無限接近的水滴在張力的作用下無知無覺地縮短距離,又在蜻蜓點水的一眼裡錯開視線,靜悄悄的波瀾如同蝴蝶振翅,隻停留那麼天地靜止的一刹那。
他也笑,随後沿着既定的樓梯朝前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