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時刻跳動到整點，氣溫駁雜溶解，言着稍微恢複過來，移開朝外看的目光，向後倚在靠背上浏覽消息。

坐在駕駛座的徐叔叔斜側視線問她要去哪，她想了想：“回别墅吧，我找盛舒玩。”

她頓了幾秒，打住：“還是算了，送我去……常去的那家商場吧。”

徐叔叔道了句好，即刻規劃好路線。

車窗邊的風景在急速倒退，像是花雜的像素顆粒懸浮半空，在不可控力的作用下不停拉扯變形，她漫無目的地上劃界面，沒什麼重點地看過一條又一條。

看了半天也沒找到送給程節的合适禮物，她郁悶地攤在座椅上，稍微仰擡視線瞥向路邊一閃而過的廣告牌。

好像是……很大隻的玩偶熊？

她噌得一下直起身趴到窗邊，左右偏臉來回瞅瞅。

片刻她沮喪地縮了回去，埋頭在手機上瘋狂點點，試圖通過搜索找到答案。

但依舊一無所獲。她不是沒想過讓徐叔叔原路返程，但想來實在是麻煩他，不如她到時候直接打車來得容易，于是作罷。

商場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商業區，離衡岚有段距離，車行了差不多半小時後到達目的地。

“晚上我來接你。”徐叔叔停穩車。

“不用，”言着搖頭拒絕，将包裡的文件袋遞給他，囑托他帶回别墅，随後打開車門，“到時候我打車回去就好。”

徐叔叔接過文件袋也沒強求，隻是最後強調：“随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言着眼睛彎彎，笑眯眯地朝他揮了揮手道再見。

車停在商場側邊，她站在風裡攏了攏厚圍巾快步鑽進室内。

室内空調開得很足，暖融融得不像冬天，她仿佛被扔在溫水裡浸泡，逐漸積攢升溫以緻随意逛了半圈後她解開圍巾搭在手臂。

她正在逛的那層是童心街區，主打糖果和幻夢，她和盛舒更喜歡稱之為童話鎮。

裡面有不少玻璃櫥窗，很像故事裡小朋友仰頭看到的那種，但街區設計的初衷則是為了紀念成長和返還執念。

色澤純粹的打光之下，硬質的玻璃折射絢爛如萬花筒裡的碎彩，映得櫥窗裡的布景更區别于現實，讓人恍惚如鏡花水月。

言着退後半步擡頭看店名，看完又湊到玻璃前仔細端詳櫥窗裡擺放的那隻超大玩偶熊。

雖說是擺放也不準确，那隻熊周身透着股慵懶勁，頭蔫蔫耷耷地低垂，好像在打瞌睡，渾圓的兩隻熊手疊在一起，看起來柔軟好rua。

她下意識覺得很像一個人。

下一秒她踏進店内，簡單直接地詢問店員：“櫥窗裡的熊能賣嗎？”

店員聞言愣了愣，遲疑着開口：“也……不是不行。”

美滋滋付完錢的言着看着這大隻玩偶熊有些苦惱，一時不知該怎麼把它運回去。

翻找絲帶的店員姐姐從店後走了出來，将适合玩偶熊的衣服和各類裝飾物打包成袋，柔聲問道：“您等一下要回家嗎？”

“大概要到晚上，吃完晚飯吧。”言着随口答。

店員姐姐笑意盈盈：“您可以晚些時候來店裡取，也可以将地址寫下來，不日我們會為您送貨到家。”

言着也不太想麻煩徐叔叔，隻垂眸思忖片刻：“寫地址吧，辛苦了。”

“好，”店員微笑着将印有logo的紙筆遞到她面前，态度溫和有禮，“祝您生活愉快。”

言着心情頗好，順勢又在店裡消費了幾樣，拎着購物袋走出店後她覺得也是時候吃飯了，随機挑了個新開的餐廳，邊吃也不忘點點手機和盛舒唠嗑。

她手速飛快地發了滿滿一頁的氣泡，盛舒在她快吃完的時候給了回複。

【Miss.M：你把人家老員工買走了？】

【言着：嘿嘿[貓貓搖擺]。】

【言着：嘿嘿大胖熊熊嘿嘿[照片][照片][照片]。】

-

雖然大體的禮物有了着落，但一些細枝末節的生日要素還是要準備妥帖。

首先要先來個Q版的小人像，她向來覺得記憶有美化，所以要畫出最還原的，自然需要照片。

她想到遊樂園的拍立得，視線一掃單獨放在書架上的收納冊，擡手拿了下來，再随手一翻就是那頁。

畫面上的玩偶熊即便看不見臉也能感覺出樂得傻呵，朦朦的複古色調詠歎時間的錯覺，稍微傾斜點角度則會映出波光的褶皺，她合上又在手機裡翻了又翻，才驚訝地發現她好像沒有其他程節的照片。

雖然相遇的次數多，但能得以留念的頻率卻不高。

素淨的桌上她想起來就更換的花開得豔豔團簇，空氣裡還萦着清淡的木質香，言着用手指勾了一下花枝，它在水中抖動而後沉寂。

她單手撐住下巴斂眸思考，決定轉換思路去程節的好友圈裡找，甚至還翻出了陸高的，但依舊一無所獲。

花無氣味，但她喜歡的木質香好似凝凝欲炸，她在悶連的鋼琴響動聲中靈光一閃，打開學校的官網仔細從中挑了幾張有程節的通訊稿。

有一張場景是校運動會，他坐在主席台對着話筒播報。

還有一張裡的他似乎是被無意攝入，他貓着腰想從領獎台的一邊穿梭到另一邊。

她看着被定格在畫面裡的程節忽然有些想笑，手上畫筆卻不停。

從大體形貌的布局打底，再到勾線上色，前後一連畫了幾張，要麼是這邊不滿意，要麼是那邊差點感覺，索性對她來說推倒重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她很快畫好最為滿意的一張，轉了幾圈筆對着紙上的小人樂不可支，覺得自己大概畫出了程節的三四分神韻，不多但足夠。

從前也送過程節一張簡易版，但眼前這張更為精細，她認真思考了一下，提筆在空餘的左上角寫上祝福語，再畫上很小顆的橙子和蒼勁的竹節。

程節，橙節，看起來很甜的樣子。

兩個不搭邊的事物配在一起，意外貼合程節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言着快速地扇動睫毛，嘴角翹起，随後丢開手裡的筆，俯身從抽屜裡翻出很多半成的裝飾品，認真包裝完全才将禮物袋妥帖地安置一邊。

她原本也想将玩偶熊打包一下，但體積着實有點大，她一時也找不到最為合适的包裝，于是坦然地決定直接套個袋，到時候扛過去。

想法很好，目标一緻，但言着沒預料到那天的風突如其來的大。

他們約見的地點在一家新開的商場前，人造溪水穿庭而過，旁邊是小型的遊樂園，言着就站在金筆描摹的地标石前等他。

她裹在羽絨服裡，毛絨帽圍巾一應俱全，狂風呼嘯着似乎是要将她卷走，獵獵嘶吼地将套在玩偶熊身上的塑料袋吹得呼啦作響。

她一手攏住玩偶熊毛絨的半邊身，碩大的熊腦袋以一種頹靡的姿勢垂在她的後背，她單手按亮手機查看時間，發現現在還早，她有提前十分鐘到的習慣。

玩偶熊順着重力不自覺往下塌，她朝上提了提繼續抱穩，時不時打量周圍尋找程節的身影。

但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鐘也沒見他的蹤迹，言着心下疑惑，看看手機再轉頭望向長街的盡頭。

照理說程節不像是遲到的人，想來應該有事耽擱。

她圍着地标石走走晃晃，又過了十幾分鐘，手機叮咚的提示音适時彈了出來。

言着垂眼看手機屏幕，眉眼勾了一下。

是程節發來的不算消息的消息。

【Bamlook撕了撕我的試卷說exe未響應。】

這句話是她很久之前設置的，倒是有很長時間沒看到了。再次看到的她斂着眉眼笑，立即回複道：【你已經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