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亂的夢帶來的頭暈腦脹感,使她從夢境剝離的過程變得漫長。
明明該清醒,卻依舊有種隔世的朦胧恍惚。她緩了半晌,偏頭看向窗外陌生的景。
梁照女士停車熄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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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了覺的言着恢複部分精力,正在定的民宿裡掀簾觀賞。
其實來蝶孜基本上算是一時興起。
大概人的骨子裡或多或少都有這樣或那樣的情懷,她們沒做攻略,目的地暫定幾個地方。像是自由的人們去想去的地方那便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盡管開始的緣由是期待已久。
她們在這一周時間裡胡天海地,淌過水,搖過夢,嘗遍當地美食,做着末日最後的狂歡,又在下一周的新始和他或她說再見,奔赴下一場。
明海的建築風格和蝶孜完全不一樣,如果說蝶孜還未開化,那明海顯然已至巅峰。
鱗次的高樓,匆忙的人群,她們倆将車停在該停的位置,在一處咖啡館外等言父述完職。
言着叉了一小塊蛋糕,還沒入口就看見言聞聿潇灑地拖着行李箱從公司出來。
“這裡!”她揮動手臂打招呼。
言聞聿快步朝她們的方向走來,先抱了下梁照,再抱他閨女。
他們很快收拾完畢,再次啟程。梁照問他:“明海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言聞聿坐在副駕駛座上舉着平闆東點西點,放大某處:“溫泉山莊不錯。”
言着在後面歡呼一聲,汽車平穩地向那處行去。
在明海待了一周,他們将最後一處目的地安排在遊山關。
這還是言着在咕嘟咕嘟泡溫泉之後,偶然聽别人提起的。既然是全憑心的旅行,那便更無所顧忌一點。
梁照和言聞聿像是回到了最初,但言着知道,終究有些東西變得不一樣。更确切地說,他們更像無話不談的親密朋友,而非夫妻,而非戀人。
面前極具當地特色的盛宴辣得她想掉眼淚,連續的攀登讓她的腳底磨得微微發痛,即将結束的旅程也讓她稍稍有些留戀。她點開備忘錄,一字一字打下此行所有的名稱,算是以她的方式做個簡短的陳述詞。
蝶孜,明海,遊山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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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前一周的飯由言父操刀,梁照在一旁打配合。
從廚房裡飄出來的飯菜香鑽進身體,舒暢地打開四肢百骸。她整個人如在雲端,片刻握緊手機閉上眼安靜等待。
在一切就緒後,她坐在餐桌前長舒一口氣,格外堅定:“有一件事想和你們說。”
梁照和言聞聿很少看見她這般鄭重其事的樣子,他們放下筷子,心中隐有預兆。
在三周的旅行結束後,他們依舊陪在言着身邊,即便他們對成績沒什麼要求,但還是想在高三這個敏感的時刻多照顧她。
言着很淺地笑了一下:“明年我就成年了。”
言聞聿眉心一跳,梁照摸摸她的頭發:“是啊,我們小着要變成大人了,真舍不得。”
言着蹭了蹭母親的手心,盯着面前色澤鮮豔的菜繼續開口:“我想這學期住宿,給我一點獨自成長的時間。人總是要成長的嘛。”
見他們的表情有一瞬的愣怔,她抿了抿嘴角,慢慢補充道:“這是我深思熟慮的結果。你們也知道的,你們女兒一向很有主見。”
言着多少有些忘記之後她還說了什麼。
住宿的前幾天其實她一直睡不好,總是做夢。稀奇古怪的或是連續繁雜的,總之各式各樣的都有。她有時覺得新奇,有時覺得喘不上氣。
她覺得自己不是個會一直回憶過去的人。
倘若記憶百般裹挾,不如就此一刀斬斷。
她不知道是否該替他們決定彼此的結局,但如果這樣最好那便最好。
所以夢的結尾都很固定,像是被套入同一個運算公式,偶有偏差,但問題不大。最後她隻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她說:“離婚吧。”
夢如編織的繭,密不透風但也許有一天會支離破碎。
原來終歸黃粱一場,一場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