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不在焉地簡單弄好獨屬于他的晚飯,草草吃了兩口沒心情繼續,碗碟一齊丢在水池裡,決定偷個懶明天再洗。
-
溫度适宜的水從程節的頭頂一路往下澆,他看着浴室瓷磚上隐隐的花紋,沒來由得悲從中來,索性很快洗好、收拾幹淨。
一直躺到八點,程節覺得如此頹廢的心情不能再延續,他坐起身打開手機,在通訊錄第一的位置找到言着的号碼,用眼睛摩挲幾遍她的備注,撥了出去。
她應該沒在忙,因為電話很快被接通。
“喂,程節。”
朝思暮想的聲音透過聽筒傳到他的耳朵裡,他險些有些握不住手機。
他穩住心神湊近去聽,在雜亂的背景音之下她的聲音單薄、模糊和失真,皮囊之下隐隐的悸動讓他意識到他是真的有點想她,也讓他再一次意識到她離他真的很遠。
她那邊很吵很熱烈,顯得他這裡格外寂靜。
“嗯,是我。”程節的聲音有點低,但他并不想示弱,拼命壓抑着語氣裡的想念。
“怎麼了?”言着問他。
“明天,”程節糾結片刻吐出兩個字,他好像能聽見言着輕微的喘氣,她應該走到什麼角落裡去了,因為嘈雜的聲音漸息,最後隻剩下她,她在安靜地等待他的後續,他深吸一口氣,“明天是元旦。”
仿佛說完這句話已經耗盡他所有的力氣,他嗫嚅着繼續,聲音很小:“想你了。”
那邊有一瞬間的凝滞,随後言着輕笑一聲,打趣他:“有多想我?”
可惡,她好像心情不錯,沒心沒肺。
程節突然想挂斷,指尖在紅色按鍵上停留幾瞬,又移開,他重新将手機握在耳邊。
他想再聽聽她的聲音,所以暫時全盤接下她的調笑。
他撚磨唇齒,糾結着斷斷續續地出聲:“比天上最亮的那顆星星,嗯,還要想你。”
言着被他的比喻逗笑,最後好不容易克制住,調笑地回他:“程小朋友,幾歲了呀。”
程節悶了半天不理她,言着無奈柔着聲音哄他:“感受到了,我也很想你來着,再過段時間,很快的,等我忙完這一陣,我就可以回去陪你了。”
程節睫毛輕顫,輕輕嗯了一聲,向後仰躺在床上:“注意安全,我等你。”
“好。”
手機仍然顯示着正在通話,卻誰也沒再開口,她那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也不知道是誰驚呼一聲,緊接着言着的聲音又冒了出來。
熱氣騰騰般突然鑽進他的心髒,她的聲音驚喜中帶着雀躍,她說:“程節,外面下雪了。”
程節默默腹诽,明明你才像小孩子吧,看見雪就激動得不成樣子,但他的語氣卻不自覺更加柔軟,他擡頭望向卧室的窗外,言語之間帶着淡淡的惋惜:“我這裡還沒有。”
言着又笑,聲音穿過聽筒:“太可惜了,不過我剛剛拍了照片,到時候給你發。”
“為什麼不是現在啊?”
程節凝着窗外暖融融的燈光發問,很快他有了隐隐約約的答案。
他敏銳地捕捉到言着周圍其他的聲音,最明顯的應該是那一長串将融未融于背景的播報聲,他心下一動,問她:“你現在在機場嗎?”
“對啊,跟研究所的同事一起,等下要打包去另一個地方看星星,”言着對他毫無保留,稍微不穩的氣息也難掩她的愉悅,“聽說那裡是觀星最好的地方,我好期待。”
程節大概能想象到她說這話時亮亮的眼睛,他又輕輕嗯了一聲。
“聽說,那裡也下雪了,我兩次雪景一塊發給你,”言着又說,“一次性擁有加倍的快樂。”
程節掩下情緒,聲音低沉沙啞:“我等你。”
應該是不遠處有同行的人在喚她,言着大概捂住聽筒跟他交流,很快聲音重新回到程節的耳邊,她說:“我得挂電話了,馬上要走了。”
她剛說完,程節就已經聽到各種雜亂的聲音再起,她此刻應該一手搭在行李箱上,一手拿着手機和他通話。
言着默了片刻,輕而快地補上後續方案:“等到了,我再給你打電話,還有發照片。”
程節知道他在她心裡向來懂事,聞言也隻是默默應答:“嗯,我知道了。”
言着還是沒挂斷電話,程節猜測她現在大概正拖着行李箱往前走,慌亂得無處分身,又或者是她在等程節先一步挂斷,這是他們從談戀愛起的慣例。
一陣難言的沉默過後,程節開口。
“昭昭,”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喊她名字像是怕驚擾一場美夢,那邊的言着沒回應,他恍若未察,接着往後訴說,“你還沒跟我說……”
元旦快樂。
回答他的是嘟嘟的忙音,言着在人流之間穿行先一步挂斷了電話。
程節緊盯着手機屏幕,随即歎氣,苦笑一聲。
可是你知道嗎,比起雪景,我更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