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淵想了半天,撲上去給言着捏肩捶腿,期期艾艾道:“那可不嘛,還是拿壓歲錢買的呢。”
“誰知道你過年居然沒回來,”他又小聲嘀咕幾句,“顔料都不新鮮了,都怪你。”
言着在暗處掐他,随後查看時間,片刻有了考量:“這樣吧,今晚寫五張,明天寫二十張,就算你過關了。”
言淵垂死驚起,猛力把住她的肩膀前後搖晃:“好耶!謝謝言姐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說罷,他抛下言着就往門口沖,哧溜一下消失得沒影。
言着被他搖晃得哭笑不得,不料片刻言淵又從門邊探出腦袋,輕悄悄倒退腳步折返,帶上畫室門後毫無牽挂地揚長而去。
她笑着歎了口氣,心情不錯地繼續和盛舒侃天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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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這是言着待在這的第四天,仍舊是個好天氣。
可以說,除了最開始的那天,其餘天氣都還不錯,像是在每個重要的時間節點上似乎都要迎來一場人生的大雨。
持續時間不長,但影響惡劣。
言着洗漱完畢下樓的時候,言淵正端坐在飯桌前,囫囵幾下解決完早飯,飛也似得奔回卧室趕作業,期間還不忘和言着打個招呼,讓她甚感欣慰。
為了表達她年長言淵幾歲的體貼,言着特意挑了幾種他喜歡的水果,切好片擺盤,去往言淵的卧室。
她斜倚在門框上,一手端果盤,一手拿叉子往嘴裡喂,無聲但存在感十足。
氣得言淵想把她轟出門,但迫于爺爺的威壓,他隻能可憐兮兮地坐在位置上哼哧寫作業。
言着叉掉最後一塊水果,毫不愧疚:“監督完畢,你姐我就先走咯。”
言淵嘟嘟囔囔地哼了一聲,言着背身沖忙碌的他揮揮手,順帶合上他的卧室門。
程節來期未定,言着樂得清閑,也不着急出門,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把之前一直想看的那部老電影投在大屏幕上獨自享受。
時間轉瞬到中午,言淵一臉倨傲地邀請言着檢查作業。
望着桌上攤開的作業,她不得不感慨,言淵寫除了數學之外的作業速度之快,隻花了半天就提前完成了任務。
她打量着舒舒服服趴在床上的言淵,心想,嗯,下次布置四十張吧。
對此毫無察覺的言淵依舊樂樂呵呵。
午飯後,他倆都無所事事,人一旦犯了懶,不磨蹭個把小時顯然不現實。
言着窩在沙發上,拉回電影的進度條,又看了一遍。
言淵則把消遣地從卧室挪到她旁邊,隔着一米距離霸占另一側沙發打遊戲。
電影裡說得咿呀,聲音不嘹亮,但扣得人心弦婉轉,不過似水年華終歸一瞬。
言着歎口氣,覺得實在沒什麼意思,按着遙控器換了個綜藝頻道。
就在她調台的間隙,言淵一拍腦袋,突然想起什麼,劃下屏幕看了眼時間,暗歎大事不妙。
他眼珠骨碌碌地打轉,扯着張燦爛的笑容,屁股不離沙發地挪近。
言着伸長手臂做了個停止的動作,毫不留情地拒絕:“不行。”
言淵餘光瞥見,癟癟嘴,服軟道:“我還沒說呢。”
言着頭也沒偏,敷衍地作洗耳恭聽狀:“那你先說說,說完我再拒絕。”
“就是旁邊那塊地,地裡有幾根蔥,澆澆水就行,”言淵忸怩開口,見她不為所動,咬咬牙撂下籌碼,“後天費用我全包,再多沒有了。”
“成交。”
言着的臉色變換極快,彎着眸子柔聲開口,當即拎起灑水壺往院外走。
屏幕灰屏且破财的言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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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着很有自覺,拎了個空的灑水壺出門,她記得田旁邊好像接了個水龍頭。
這樣看來,她需要做的隻有灌水、拎壺、澆蔥三個步驟,但她對言淵嘴裡描述的幾根蔥仍然存疑,暗暗後悔之前沒注意過院外的那塊地。
她沿着圍牆繞了半圈,在被絆了一下之後,終于在院外勉強找到了那塊地。
地不小,而且看起來長勢十分良好,完全能綠到人的心坎裡。
雖然言淵已經提早告訴她這是蔥,但她還是在作物的品種上糾結許久,最後發出感歎。
這應該是韭菜吧。
唯一的好消息應該是,旁邊真的有水龍頭,此刻的她扔下水壺,蹲在水龍頭旁思考人生,并在心裡默念。
……拿人錢财,替人|消災,阿彌陀佛。
言着平靜地凝視這綠油油的一塊地,認命般開始幹活,再順便思考水龍頭接軟管什麼時候實施,以及質疑言淵澆韭菜的頻次。
磨蹭了大半個小時,她反手拎壺返回,繞到前門,看見一個規矩站在門口側邊的熟悉身影,停下腳步。
程節也不敲門,也不喊人,就這麼孤零零地站着不吭聲,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頭發微亂,呼吸平穩,兩手交疊在一起背在身後,腳撥弄着地面縫隙的野草,旁邊停着他的自行車。
他沒來由地覺得自己遲了到,停駐在原地不肯前。
實際上,他以為的遲到應當是單方面的。
灑水壺裡的水言着沒倒幹淨,能夠輕微晃出水聲,她的手帶着水壺轉了半圈,手心朝裡。
程節聞聲偏頭,遙遙看她,一瞬間他的眼睛突然亮了,像某一刻被拂去已久塵埃的寶石。
但很快他的眼睛暗淡下來,皺眉,遲疑開口:“……你的手。”
言着神色未變,将灑水壺移到左手,翻開右手向他展示:“沒事,之前蹭到了。”
程節用水潤的視線看她,抿着唇一言不發,從外套口袋裡翻出創口貼,放在手心遞給她。
他的手骨節分明,掌心紋路清晰可見,手指往内輕微蜷縮出弧度,指甲圓潤,修剪得幹淨,他是如此執拗堅定地伸到她面前。
言着其實沒打算要,畢竟這傷口看起來都快愈合了,但他眼巴巴地望她,手指逐漸有握成拳的趨勢,攤開的手掌往下塌了點細微的距離,言着微不可察地歎氣,揉揉鼻尖,接下:“謝謝。”
程節松開抿緊的唇,将手收回進外套口袋,又很快抽手背在身後。
随着他的動作,空氣中隐有一陣淺淡的花香,言着又輕嗅了下,還挺好聞,而且熟悉。
“要進來坐坐嗎?”她偏頭問他,指指側旁她家,為了避免歧義,她彎着眸子補充,“言淵也在。”
程節搖頭笑笑,垂着眼睫,伸出藏匿在身後的兩隻手,握拳放平,拳心朝下。
言着不解,他極快地掀動眼皮,神情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穩着聲音開口,像天鵝絨包裹寶石,他說:“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