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電影一幀一幀被放慢的鏡頭，在短暫的聚焦之後又被輕而快地拉開。

程節猜測，他大概也在她的鏡頭裡停留了那麼片刻。

言着看見了他，友好地沖他點頭示意之後倒也沒什麼别的情緒，很平常地起身收好小椅子斜放在不遠處的牆角，再順帶給他一個安靜的拜拜手勢。

程節眼見着她離開，輕手輕腳地也登上樓梯走去二樓。

言着坐在層層書架左邊角落的位置，他就沿着書架的另一邊走，最後找了個距離她很遠的座位安穩落座。他一擡頭眼前就隻有滿是書的書架，半點人影也看不到。

程節長舒一口氣後才想起自己什麼東西都沒帶，桌上沒書也很不符合圖書館的氛圍，他又輕悄悄地起身去臨近的書架上挑了一本書，快速返回。

他的指尖摩挲着書頁，表面上是一副冷靜的樣子，心裡卻無法平靜，随便翻了幾頁就開始發呆。

放學鈴突兀地響起，程節被驚得啪一下合上書頁。

周圍的同學們早在還有幾分鐘的時候就按捺不住放學的興奮，就等着下課鈴一響沖回教室或者沖回家，當然也不妨有膽大的還沒下課就偷偷溜走，不過大部分學生還是按着規矩來。

鈴響的刹那大家仿佛有着什麼默認的暗号，嘩得一下起身往圖書館出口走。

程節除了最開始那麼一下的驚訝，之後的時間倒顯得沒那麼着急，他慢條斯理地放回書，也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他拿得是一本詩集。

詩人描寫浪漫總是在寫實中帶着那麼點抽象，比花比雨比月色，有的簡單樸素有的瑰麗，但總歸在情感上是絕對的統一。

程節放完書又在書架前停留了一會才離開，目光經過言着剛才的座位時稍作停頓，随後大步離開圖書館。

他有時候會覺得緣分這個詞顯得輕浮，不過現在這個情況被他淺顯易懂地歸納進這個分類裡。

程節離圖書館門口還有點距離的時候，他再一次看見了言着。

他在心裡有了大概的衡量，但還是固執地将它歸結于緣分。

外面在下着不小的雨，而言着和盛舒的手上都沒傘，她們大概在思考如何回去，身邊不斷有人或是撐開傘或是直接沖進雨裡來一場洗禮。

這可能是一場雷陣雨，再等等應該會停，程節想。

就在此刻他的肩膀被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程節有些茫然地轉頭，看見數學喬老師站在他旁邊，拎着黑色雨傘的那隻手擡高了點，傘尖還在往下滴水。

“給你，圖書館的最後一把傘，good luck。”

喬林把傘塞到程節手裡，潇灑地轉身揮了下手沖他告别，接着就往圖書館裡面走。

程節看看手裡的傘，再看看不遠處空空的公共雨傘架，感慨道：“喬老師又沒還傘。”

不過現在這應該幫了他大忙，畢竟虎口奪食搶到圖書館提供的雨傘不容易，程節又看了眼手上的傘，但拿到上次從圖書館借走但忘記還的傘還是比較容易實現的。

他稍微提高了點傘離地的距離，向門口走去。

但還沒等他有機會跟言着說上一句話，他就發現她們兩個人已經做足了準備趁着雨小一鼓作氣沖回教室。

程節在言着身後喊了她一聲，言着沖出的勢頭微頓，目露疑惑地回頭，看見是他，她的眉眼微微彎起來，沖他揮揮手。

他的手勾住長柄傘的把手微微往上擡，還沒說出口的話就跟随着言着沖出去的動作淹沒在雨中。

言着承認看到程節的一瞬間，驚訝裡摻雜着一絲她難以分清的情緒。

但不過片刻她就完成了一系列的情緒反饋，微笑然後告别。

她不是沒有注意到他的手上拿了一把傘，而且照程節的樣子以及周邊環境分析來說，那把傘不出意外是留給她和盛舒的，而導緻的結果大概率是她們撐傘程節淋雨。

這可不是淑女所為，言着想了想，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況且她向來好了傷疤忘了疼，在雨天漫步也屬于一種獨有的浪漫吧。

在短短的時間裡，她腦海裡過了幾個選項，最後她還是選擇了最為合理且理性的回複方式，這樣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問題，畢竟她欠程節妹妹的那根皮筋還沒還。

得找個時間趕緊補上，就這個周末吧，她想。

雨已經過了最猛的勢頭，輕飄飄的雨絲都顯得毛絨絨的，言着對天氣沒有明顯的偏好，在這種情況下她隻是稍微有些擔心充當擋雨工具的摘抄本，不過很快就被抛在一邊。

她回到教室很快收拾好書包，盛舒又一次被抓去上額外的小提琴課，她倆無奈地在校門口分别，約定好時間，各奔東西。

本來她們約好周末要去新開的那家飾品店，但無奈盛舒本就不多的空閑時間裡又被臨時加了幾堂小提琴課，作為沒有音樂天賦的言着沒有這個煩惱，不過她早就對盛父盛母的培育之道有所耳聞，在通話的時候岔開話題信誓旦旦地要給盛舒帶好多禮物。

盛舒舒展着眉眼，輕輕嗯了一聲。

當然言着此行還有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要悄悄補上之前欠程節妹妹的那根皮筋。

她邊逛邊暗自揣摩程節妹妹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會喜歡怎樣的樣式，最後索性把合眼緣的小物件都打包起來，還特意挑了個精緻的禮物盒包裝。

言着滿載而歸踏進家門的時候，時間還很早。

她把袋子放在卧室的書桌旁，随後整個人窩在沙發裡閉目養神，現在驟然停下來，她突然覺得有點過于安靜了。

沉思了片刻，她蜷縮在沙發裡點開平闆找了部電影。

是部很久遠的有點失真的老電影，故事在舞台上演繹，帷幕拉開，最後又短暫的謝幕。

看得困了就拉過一旁的大胖熊熊，頭枕在熊熊柔軟的腦袋上，緩慢地等待着轉場和故事的結局。

周一上課言着照舊是困的，她通身帶着點慵懶的色調，整個給人的感覺像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