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概半個時辰,領頭的就來敲李從槐的房門,告訴她已經抓到一個通風報信的人。李從槐便叫上絲尋便跟她一起去後院雜物間,後院本不是客人能進來的地方,但架不住李家有錢,便把雜物間留給他們審問刺客了。
絲尋本不想去,自從知道這一路的搶劫刺殺是與李家相關的恩怨後,她就謹記自己隻是一個護衛,不要去打聽和主家相關的事,誰知道李從槐毫不避諱地叫上了她。
通風報信的人穿的是一身能融入夜色中的灰衣,現今被五花大綁捆了起來,被丢在雜物間裡。李從槐先是問他是什麼人,他便裝傻充愣隻說自己是來客舍投宿的行人而已。他長得和穿得實在不顯眼,平時混迹在行人和客舍之中完全不顯眼,她們也沒有提防。
李家說是審問,但和公堂上的審問完全不一樣,不是責打就是威脅的,頗有屈打成招的意味。絲尋想起路上被殺的劫匪和護衛,頗為惋惜,這一行也太危險了,而且還忤逆律法,萬一被府衙抓到,豈不是要治罪?
灰衣人便招了,說自己隻是一個接活的,任務在客舍等待李家車隊,找出李家家主所在的房間,再向一處埋伏的刺客透露信息即可。聽起來這人不是關鍵人物,他隻管接活收錢,連上頭派活的人都不知道,本來是可以和刺客一起脫身的,但因為武藝不足被抓住。
“主家,按他的方式給接頭人傳遞信息可行嗎?”領頭人問。
“你以為接頭人有這麼蠢?刺殺沒完成他那邊還能不知道,還會收他的消息?”李從槐哼了一聲,又瞥了灰衣人一眼,“做這一行就是這樣,估計另一半的傭金他是拿不到了。”
“刺客會就此停手嗎,還是會在江陵埋伏?我們已經快到江陵了。”絲尋問她。
“這我不清楚,不過這次不得手的話,他們的計劃應該會缜密些,”李從槐又吩咐領頭人,“那批貨一定要安排他們輪流守好了,進貢給皇家的可不能有半點閃失。”
皇家?絲尋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李家竟然是皇商!可是他們的裝扮也太樸素了,在她的想象中,皇商都是招搖的,亮明身份的同時也可以保證沒人敢動皇家貨物,如此低調不是給尋常的劫匪可乘之機?
聽了絲尋的疑惑,李從槐隻是笑了一聲:“招搖與否也要看在什麼地段,比如在離都城近的地方就好些,你不知道我們是從哪裡過來的,有些地方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商,就算你是王公貴族也不一定安全,那兒的人可是逢人就搶的。如今的世道算是太平,但地方的匪寇之患一直都不少,年年都有剿匪的府兵。”
絲尋聽了更覺得路途漫漫,自己可是要一路走到最西端,也不知道那裡的風土人情如何。見李從槐見多識廣,絲尋便順勢向她打聽了一下。
“你要去茂州?”李從槐驚愕了一瞬,微微皺了眉,“三國相接之地肯定不如中原安全,平常還好,萬一開戰,首當其沖的就是那裡了。而且那裡的生活也沒有這裡富足,你去那麼遠做什麼?”
“我是去那裡尋親的,等了這麼多年,我是一定要去的。”絲尋面不改色地扯了個謊。
李從槐歎了口氣:“我雖沒去過茂州,隔壁州我十多年前還是去過的,那邊山多,易守難攻,人看起來也樸實,但這是在你給的錢夠多的份上。去那邊最好走官驿,遠就遠了點,我們女子在外行走不比男子方便,安全最要緊。”
她這番話說得懇切,絲尋聽得出來對方是真心,心裡感動,忙應聲點頭。
李從槐笑着拍拍她的肩:“我的女兒同你差不多大,還在家裡做錦衣玉食的大小姐。你這麼小就出來尋親了,還那麼遠,實在不容易。如果你不是要去尋親,我真想把你帶回我們李家。”
江陵果真如那貨郎說的一般比章山繁華多了,城池也大些,感覺城内人數比章山多了十倍。李家選了個中等規模的客舍入住,絲尋住在次房,比當初六十文的房間要舒适了幾倍,至少木盆沒有磕碜痕迹。前些日子她都和李從槐睡一間房,現今自己一個人舒服了不少,但耳朵還要靈敏地關注客棧的情況。
在李家修整兩天的空當,她拿出師娘交給自己的地圖來研究,知道了自己下一站是歸州。這兩天客舍隻有來往的客商和平民,再沒有刺殺的情況,絲尋便松了口氣,也在最後一天領到了工錢。
她和車隊在江陵出去的第一個關口分别,臨走時,李從槐告訴她,如果有一天她進京無路可走,可以去找李家商行。
“有緣再會。”絲尋抱拳送行,繼續用擔子挑着一身包袱走上了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