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的實在是太多了,所以絲尋留了下來,走在車窗邊。李從槐隔着簾子偶爾會同她搭話,問她是哪裡人士,又從哪裡學的武藝。
卉娘交代過她不要透露她和竹眉的情況,更不要告訴别人卉林山莊的所在。連北浮山山腳的那些村民都不知道山莊的具體位置,隻知道山上住着兩個年輕女子,還收了一群學生,大概是山長什麼的,更有甚者說山上有仙子。
于是絲尋隻說自己是章山縣人,關于師門的情況一字不說。李從槐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也不再過問。
後面的路途算是順利,普通的小毛賊隻敢劫持小商販和行人,面對李家這樣大的陣仗一點也不敢招惹,可見當時的王大一行人就是專門針對李家車隊或是貨物來的。具體糾葛絲尋想象不出來,自然也不會去過問主家的情況。
眼見就要到達江陵,絲尋剛想放松一會兒,誰知這個時候竟然有刺客現身。不同于搶劫,刺殺的人都潛伏在暗處,敵暗我明,很容易就中了埋伏。
“沒想到都追到客舍來了。”李從槐哼了一聲,側身一避,一枚暗器正好紮在窗梁上。此時絲尋正坐在她的房間同她說話,看到這一幕也不禁吓出一身冷汗,不由得感慨自己跟的主家武藝實在是高,要是換了别人,可能早就死在路上了。
“你沒察覺到?”李從槐問她。
絲尋實誠地搖搖頭:“師,師門沒教過我們暗器,我也确實想不到暗中傷人的手段。”
“哼,你們師門還挺……”李從槐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最終隻吐出兩個字,“良善。”
絲尋抿了抿唇,為自己沒有察覺到有人出現而反思,她是想不到暗器的手段,但自身武藝不足也是事實,哪有護衛比主家還遲鈍的?幸好她不是專門做這個的,不然這事要是說出去了,哪裡還接的到活?不過換個角度想,這也是因為李從槐武藝高強的緣故,當初那王大也是死于她手中。而且她一點沒有責問自己的意思,絲尋便也不主動認錯。
“娘子,不追嗎?”絲尋問她。她很明白李從槐讓自己和她住在一起就是為了保障她的人身安全,甚至在必要時候為她擋刀。現下雖然有刺客現身,她又唯恐是調虎離山之計,隻能按兵不動,等李從槐發話。
李從槐隻是淡淡喝了一口茶,才對她解釋:“既然能在這裡刺殺我,說明他們已經到客舍内部來了,我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會找到蛛絲馬迹的。”
随後李從槐也不同她聊刺客的事了,又問她練武練了幾年。
“練了六年多。”
“六年?能有這樣的身手說明姑娘是很有天賦的,”李從槐稱贊道,“如果我家姑娘見到你了肯定很喜歡,她總是吵着讓我教她學武,還大言不慚地說要當第一。”
“她不能學武嗎?”
李從槐搖搖頭:“生下來就有不足,不過經過我這些年的調養,她已經可以練些養身功法了,身體強健些還是可以的。至于學武,我是真的沒有辦法。”
絲尋忽然想起了菱心,同樣都是身有不足,可李從槐的女兒就能從小被呵護甚至能練養身功法,而菱心卻被家人抛棄,如果不是師娘,恐怕早就曝屍荒野了。人同人果真是不能比的,再放遠了些,恐怕還有一些如她們一般的孩子因為出生和運氣不夠走向了苦命結局。
“娘子對女兒真好。”絲尋不知道該怎麼搭話,隻好随口說了一句。李從槐聽了便笑:“難道還有父母對子女不好的嗎?自己生的,怎麼會不心疼呢?”
如果沒有去過卉林山莊,絲尋肯定會對這句話重重地點頭,但見過山莊裡的大家後,她便對齊夫子當時說的“父母子女之情生就所有”産生了懷疑,好的父母自然有,可那些師姐們、菱心還有嫣然娘子幾乎都是因為家庭而流浪的,不是父母雙亡被族人趕出家門,就是被父母丢棄或賣女救子,連被“休棄”的陶禾娘子也沒有娘家可回。
李從槐見絲尋的臉色變了又變,猜到她的過往或許沒那麼好,便将這事揭過去了,告訴她隻要過了江陵她護送的任務就算完成了。絲尋覺得一路上自己隻是多提防了些,也沒多出力,這錢拿得都有些不踏實,心裡七上八下的。
“外面的日子就是這樣的吧,感覺怎麼做都不是完全對的,以前練武讀書對就是對,倒沒有這些模棱兩可的感覺。”絲尋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