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你知道這裡發生何事了嗎?”
傅聽笙擡眼,似一頭受驚的幼鹿,眼裡蘊着淚水,“他們,他們會法術,把大家都殺了,然後,放了把火,說什麼,這裡也沒有,然後就走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和哥哥說得一點都不一樣……哥哥說過的,會法術的不會傷害我們的,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傅聞影捕捉到她的話中關鍵,“哥哥?”
小姑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連連點頭,“嗯嗯,您認識我哥哥嗎?娘說他是很厲害的人!他去外面學法術了,他好久沒回家了,我們都很想他……”
傅聞影心中一動,“你叫什麼名字?”
她眨眨眼,弱弱道:“傅聽笙。”
這三個字如雷貫耳,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将孩子拉到懷中痛哭流涕。
這是他的親妹妹,上次見面還在襁褓中,如今都這麼大了。
如今,妹妹卻也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他抱緊傅聽笙,強忍悲意,“跟我走,我可以教你劍法,你可願意?”
“真的嗎?”
“嗯。”他重重點頭。
“那我要學,我要給他們複仇!”那時的傅聽笙捏着拳頭,尚才八歲,“師父,我想修習劍法,我要給我的家人報仇!”
傅聞影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那批人被蒙在鼓裡造下殺孽,恐已咽氣,除了始作俑者,就剩自己了。
她會找自己報仇麼?畢竟,自己也參與了這支隊伍。
也罷,是自己應得的。
那之後,他再沒回過驚鶴門,隻寄了一封信給戒律。
他不知道,可謝浮玉卻知曉,向來風風火火罵人不帶重字的戒律在讀了信後,卻隻是沉默。
滄桑的像個老人。
“若有機會,回去看看你師尊吧,别說什麼有沒有臉的話。你是他最器重也最驕傲的弟子。”謝浮玉幽幽道。
許是情緒激動,傅聞影咳了幾聲,他又沉默了,“我還能回去嗎?”
謝浮玉歎了口氣,“戒律嘴上不說,但……”
他回想起上次去凡界,戒律這糟老頭子竟然一反常态來他登玉台,支支吾吾半晌,最後隻說,若是在凡界有見傅聞影,務必問他是否還好。
眼下看着這人傷痕累累,再問還好怕是多餘了。
從傅聞影的叙述中,謝浮玉也大緻猜到了後續的發展,這些年傅聞影充當傅聽笙的師父,教她修行劍法,但傅聽笙發現了他的身份,一直敬仰的師父是自己的哥哥,并且也是當年那批人中的一員。
而後,兩人鬧掰,傅聞影離開。冷靜下來的傅聽笙摸爬滾打一年,誓要找到他的蹤迹複仇。
于是就有了今日的鬧劇。
文竹聽罷,敏銳道:“當年就無人察覺?”
“什麼?”謝浮玉還未反應過來,傅聞影便知曉了她的意思。
他搖頭苦笑,“以我目前查到的結果來看,幾乎都是以修習途中遇妖不敵為借口,大部分都是凡界中人,并且紫陽宮給了出事的家庭豐厚的補償,這事就遮掩過去了。”
“咳咳……而我,躲藏了八年,終于還是被他們追到了。”
“所以你的傷?”謝浮玉順着推道:“他們想要殺你滅口?”
傅聞影點頭。又滿懷感激瞧向文竹,“我拼盡全力殺出重圍,終于倒下,有幸被文竹姑娘所救。”
文竹颔首,“不必言謝,醫者之職罷了。”
但這其中仍然有許多疑點。
紫陽宮作為修界門派,為何會摻和進大衍戰事?
殺進村莊的人說這裡并沒有,紫陽宮在找什麼?
傅聞影在這一年裡做了什麼才暴露身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抵如此。
但傅聞影不打算說,謝浮玉也不打算深究下去。
他人因果,不必過度幹涉。
又聽得木屋門開,謝浮玉回過頭去,正撞上陸含璋的視線。
乍一對上的眸子還來不及醞釀情緒,少了幾分少年人的天真,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謝浮玉還未來得及琢磨,便聽陸含璋開口,“師尊,原來你們在這。”
他說完,又不巧見到屋内的幾人,注意到傅聞影時,他一愣,慰勉的話語在嘴邊打轉,終于未說出口。
謝浮玉道:“你怎麼過來了?”
陸含璋恭謹低頭,“師尊,方才那婦人過了來,卻獨獨不見師尊,這處地形複雜,弟子擔心師尊恐會迷路,故特來接師尊。”
謝浮玉不知該作何反應,他眨了眨眼,唇角微勾,“有心了,你應當沒見過,這位即是傅聞影,傅師兄。”他介紹道。
陸含璋方才順着謝浮玉的話同他打了招呼,“傅師兄,久聞大名,弟子陸含璋,師承望舒長老門下。”
傅聞影擺手,“慚愧,我已不是驚鶴門弟子,再擔不起師兄一詞。”
陸含璋有些苦澀,雖瞧見傅聽笙時便有所猜測,但如今又見故人,他仍難抑悲意。
“嘶……”傅聞影皺着眉躬下身去,文竹眼疾手快扶住他,從他手中接過傅聽笙,“你傷未愈,莫要再折騰,安生躺床上去。”
傅聞影自知理虧,九尺男兒在姑娘的攙扶下複又躺回床上,還擔心壓到箫,把箫給拾了起來。
“接下來怎麼辦?”陸含璋看向謝浮玉,謝浮玉瞧着對面三人,愁緒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