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銅頭鐵臂”“力大無窮”本人此刻正被兩個捕快押着站在大堂正中央,高座上坐着一臉萎靡的劉刺史。他睡得正酣時被那一驚一乍的下屬從床上嚎起來,此刻剛把一個大哈欠憋了回去,有氣無力地問李漱玉:“人是你殺的?”
“不是我。”李漱玉一口否認。
劉刺史撓撓頭,又問道:“仵作說死者死于醜時,有何人可作證你醜時未出過屋子?”
“有……”李漱玉腦中靈光一現,“和我同屋的丫鬟!”
“不是,你怎麼和丫鬟同睡去了?”劉刺史心下疑惑,“你不是楚盟主的徒弟?”
“這其中另有隐情,但是與今天的案子無關,倘若以後有時間一定與刺史細細道來。”後面站着的那兩個莽夫按她背按得生疼,現在她隻想快些讓刺史傳那個丫鬟上來作證好将她放回去。
戲班子的管事早在外恭候多時,一聽說當證人,連忙叫那丫鬟來。可哪想到這位神仙姐姐一上堂,眼睛眨也不眨便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仵作說死者是在醜時死的,她醜時有沒有出去過?”劉刺史總算醒過來點神,循循善誘道。
這神仙姐姐依舊一臉大家欠我五百吊那種半死不活的表情,一闆一眼道:“我睡着了,我不知道。”
雖然您昨晚确實睡得挺熟但真沒想到這麼熟。
失敬了。
劉刺史又頗為為難地看向李漱玉道:“這個……李姑娘你看你也沒人可以作證,我呢,身為一方父母官啊,也不能徇私把你放走是不是?”他歎息一聲,揮揮手,一直按着李漱玉的那兩個捕快一使勁,将她拎了起來。
李漱玉驚道:“帶我去哪?”
劉刺史有氣無力地撐着下巴:“先帶去牢裡吧,李姑娘放心,倘若你真是被冤枉的,本官自會還你清白。”
等你來還我清白得等到猴年馬月啊?
李漱玉在即将被押出門之前猛地掙紮着回頭道:“等等,楚懷瀾呢?”
刺史半死不活的聲音遙遙從後天頭傳來:“楚盟主昨晚就拜别此地,去往别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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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你楚懷瀾真是個狠人。
李漱玉眼睜睜看着那二位鐵面捕快“哐”地一聲将地牢的鐵門關上,又“哐哐哐”地将鐵鎖鎖上。
這可真是插翅難逃。
她撿了個幹淨的草垛坐下,前前後後打量着地牢。因為設在地下,故而地牢裡可謂是極其潮濕。水珠從棚頂一滴滴掉下來,在石地上砸出了一個個小坑。
不知這水是從何處掉下來的,但确實散發着一股子怪異的味道。
李漱玉忽然有點想念同屋的那位神仙姐姐了。
她正百無聊賴地摳着地上的洞,忽地聽旁邊“嘩啦”響了一聲。她霍然擡頭,就見一張臉湊在兩個牢房間的栅欄旁,正陰森森地看着她。
李漱玉咽了口唾沫,顫顫巍巍地舉起手道:“您,您好。”
那人蓬頭垢面,頭發濕漉漉地亂糟糟堆在臉側。他靜靜看着李漱玉,露出黃牙“嘿嘿”一笑,用嘶啞的聲音道:“小丫頭,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李漱玉一時語塞,她斟酌半晌,小心翼翼答,“有個人死了,我正好在旁邊。”
那人又笑了一聲,神神秘秘壓低聲音道:“那你逃不了啦,凡是被他送進這裡的人,一多半都瘋了。”
“那……剩下一多半呢?”李漱玉忍不住問他。
那人靜默了半晌,突然将臉緊緊貼在欄杆上。欄杆将他的臉生生硌出來道道猙獰的紋路,這讓他顯得更加面目可憎。
他輕聲道:“剩下一多半?他們都死了,骨頭就埋在你的腳下呢。”
李漱玉登時隻覺一股寒氣從腳底下“騰”地蒸騰而上,将她四肢百骸都籠在其中。那瘋子又瘋瘋癫癫地笑了起來,露出了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好像是他的笑聲帶動了其他關在此地的人,他們竟也一齊笑了起來。
笑聲排山倒海般襲來,其中摻雜了老人的小孩的男人都女人的,凄厲無比,恍若萬鬼齊哭。
“他們不是因為瘋了才被關進來的。”那瘋子喃喃低語,“他們是被關進來之後才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