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存的困意消失殆盡,溫夏徹底清醒過來。
對上那雙噙着淡笑,卻沒有絲毫溫度的桃花眼,再清楚不過地感知到——他生氣了。
他在外人面前端着一副矜貴優雅的貴公子姿态,在她面前絲毫不掩飾惡劣本性,性情陰晴不定,上一秒抱着她親,下一秒就能用冷冰冰的眼神看她,很讨厭的性格。
但用權勢壓她,還是第一次。
溫夏怎麼會聽不出來他的意思——
他說不喜歡他的顧太太太忙,忙到連覺都不回去睡,無非是不滿她半夜不上床睡覺,讓他覺得她在躲他。
雖然她确實是在躲他。
他不想見她,就能不見她。
出差、或者出去玩,徹夜不歸,就可以不用見到她。
但她不行。
他給她砸錢砸資源,不是為了看她給他甩臉子的。
是她有些拎不清了。
溫夏的睫毛不受控制地顫抖兩下,努力扯了個笑,挂上那副他想要的顧太太面具,放低姿态:“抱歉,今天事有點多,才忙到現在,以後不會了。”
她的語氣放的更軟:“我不想讓外人管理溫氏。”
看着她那張假笑臉,顧衍南唇角的弧度凝了一瞬,随即扯得更深:“你不是對做生意不感興趣?”
“是不怎麼喜歡,但交給外人我不放心。”溫硯出事後,溫氏崩得這麼快,離不開内部高管的背叛,她不能容許溫氏再陷入任何的風險之中,隻有親自掌控才能安心。
見他仍不松口,溫夏垂眸,掩下眼底的自嘲,對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繼續服軟:“我保證以後不會忙到這麼晚不睡覺,可以不請職業經理人嗎?”
她睜着那雙圓潤飽滿的杏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良好低下的語氣和懇求的眼神,還有刺眼的笑容,讓顧衍南的眼睛一寸寸冷了下來。
“如果我非要這麼做呢?”他凝着她,嗓音裡噙着似有若無的淡笑。
溫夏臉上的笑容僵住。
如果他非要這麼做,她該怎麼辦?她能怎麼辦?
撕破臉嗎?
貌似不怎麼值得。
因為這件小事把關系鬧僵,性價比太低。
溫夏用力掐了下掌心的軟肉,理智回籠,迅速分析——
顧衍南應該是不反對她工作的,畢竟她之前工作這麼久,他從未說過什麼,還指點她海南度假區的項目。
這句話是氣話。
思緒飄到半個月前,他莫名其妙發脾氣,她打電話問他行程他發火,這半個月他們沒有任何聯系,今晚他回來,她在門外站了半天,等他開口她才進,還躲在書房不回卧室,這些會讓他覺得她沒有把他放在眼裡,把他當作空氣。
他高高在上慣了,早已習慣在任何關系上掌控主動權,享受别人的讨好,她今晚實在是狀态太差,連“安撫丈夫情緒”這一項顧太太最基本的職責都忘了。
溫夏輕籲一口氣,關掉電腦。
起身,朝他走去。
在他面前站定,溫夏仰頭看他,軟聲說:“别這樣,好嗎?”
她從長相到聲音皆是溫柔風格,就連發絲都是柔軟的,明明是好聲好氣的軟話,卻比最尖銳的言語還要惹人煩躁。
她這幅溫和體貼的态度,仿佛是他在無理取鬧。
眼前閃過她對那個小白臉笑的畫面,跟面前這個刺眼的假笑完全不同,是真心實意的笑,恣意又暢快,卻在看到他的那刻僵住然後消失。
就這麼不想看到他?
把他給她買的禮物、還有他這個人都當成空氣,大半夜甯願趴在書桌上睡也不願意回卧室,就這麼不想和他睡在一起?
顧衍南覺得他還是脾氣太好,太縱容她了,否則她怎麼敢用這幅應付客戶的态度敷衍他!
這張假笑臉,就是她慣常用來對付難纏的客戶的!
顧衍南面無表情地冷笑了聲,捏着她的下巴,手指剛碰到她的臉,卻看到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裡,那幾道不深不淺的紅血絲。
他的手募地頓住。
冰涼指尖觸碰她的臉,溫夏知道這句話沒把他哄高興,反倒讓他更生氣了,做好準備承受他的怒火。
經曆過大哥入獄和溫家瀕臨破産的事後,她的耐性鍛煉得不錯,但他有點過于難伺候。
她本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好脾氣,溫夏不知道自己看在他能給她帶來的利益的份上,能忍他到哪天。
有些事或許該提前做打算了。
調整好心态,準備迎接他的冷嘲熱諷,顧衍南卻突然松手,不冷不熱地看着她:“記住你保證的,别再有第二次。”
溫夏一怔,立刻回:“我明白,我們回去睡覺吧。”
顧衍南的臉色緩了緩:“嗯。”
夜色濃稠,卧室的燈隻剩下床頭的夜燈,散發微弱的光線。
溫夏以為他大半夜專程來書房找她,是想要解決生理需求,半個多月沒做,按照他的頻率是該想了。
她靜靜等着他的下一步動作。
他卻遲遲未動。
上床後,從背後抱住她,下巴埋在她的肩窩,力道很緊,溫夏快要喘不過氣。
“顧……”
剛出個字音,他煩躁地打斷她:“乖點,安靜睡覺。”困的眼睛裡都有紅血絲了,還不安分。
“你勒得我喘不過氣了。”
幾秒後,搭在她腰上的手稍稍松了點力道。
雖然還是有些勒,但好歹呼吸順暢了。
溫夏沒再亂動,閉上眼睛。
沒多久,耳邊響起均勻的呼吸聲。
她睜開眼,盯着窗簾的方向看了會兒,複又閉上眼睛,慢慢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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