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溫夏在辦公室看财務報表。
密密麻麻的數字和曲線怎麼也看不下去,她煩躁地将文件扔到桌上,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她騙了阮眠。
她今天下午沒有客戶要見,但她不能去機場接機。
顧衍南不想告訴她行程,她去接機,會讓他以為她耍心機從阮眠那裡打聽他行程,有違反約定,越界的嫌疑。
一夜情後的第二天早上九點,她和顧衍南領證,領完證他什麼也沒說,就去國外出差了。
承諾她的五十億,當天下午以夫妻共同财産的形式贈與她,大哥的案件,他叫人幫忙疏通關系,把刑期壓到最低。
他回國後,除非必要,他們很少說話,就連做.愛也幾乎不說話,除了換姿勢。
宴會上她被人刁難,被灌酒,他護她,煙灰抖進紅酒瓶,逼那人喝下去。
溫夏清楚地知道他隻是在維護他顧太太的臉面,不是在維護她,可在她指尖掐得泛白,忍着惡心賠笑時,他走到她身邊,輕飄飄的一個眼神,剛羞辱過她的人就差跪下來和她賠罪,除了感激,她想,當時沒來得及細思的情緒,應該是心悸。
雖然從未憧憬過婚姻,但對婚禮,溫夏每次參加婚宴,都會不斷修改調整自己幻想中的婚禮。
顧爺爺在這種事上很尊重她的想法,問她想要什麼樣的婚禮,她當時想,這畢竟是她的第一個婚禮,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下一個,便如實說了出來。
奢華又低調的一個婚禮,在古老的教堂舉行,神父站在十字架下,一排排見證過無數禱告的木椅,紅色蠟燭,白色玫瑰花,長長的紅毯,還有那個站在紅毯盡頭的男人。
她的婚紗是一字肩緞面款式,裙擺長到拖地,純淨的頭紗,婚紗上鑲嵌鑽石和珍珠,光線灑落,閃着琉璃溢彩的光芒。
鋼琴師彈奏婚禮進行曲,曲調舒緩悠揚,她挽着大哥走在紅毯上,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将她的手放到他的手中,宣誓,交換戒指,他掀開她的頭紗,吻她的額頭或者嘴唇。
這是溫夏想象中的婚禮,特别俗套,幾乎是每一個偶像劇婚禮的模闆,現實和想象的一模一樣,除了大哥不在,全都符合她的幻想。
婚禮結束,他們去敬酒,他擋酒,她滴酒未沾。
結束後,他靠在沙發上醒酒,她看他皺着眉,不怎麼舒服,去廚房給他煮了一碗醒酒茶,端到他面前。
“我給你煮了醒酒茶,已經不燙了,你喝一點吧,胃會好受一些。”
她看他再度皺起眉,看向那碗還冒着熱氣的醒酒茶,然後将目光挪到她的臉上,因為醉酒,眼神有點失焦,但眸中的淡漠疏離讓溫夏清楚地知道,他此刻是清醒的。
“溫夏。”他喊她的名字。
他很少會叫她的名字,是在提醒她,他要和她談正事。
溫夏眼睛微微動了下:“嗯?”
“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會娶你。”
“……”
他用那雙漂亮好看,能蠱惑人心的桃花眼看着她,語氣難得的溫和,用詞卻冷漠至極:“娶你是因為爺爺看中你,婚姻存續期間,你隻需要履行好你顧太太的義務,我會給你顧太太該有的體面和尊重,僅此而已,希望你不要太貪心。”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說這麼長的一段話,溫夏的表情一下子僵在臉上,大腦一片空白,像上了鏽的齒輪,無法迅速做出反應。
這段話他是看着她的眼睛說的,兩人靠得近,溫夏能從他漆黑的瞳眸中看見自己有多狼狽,多不知所措,似乎還有占比不小的難過和失落。
她攥緊手指,指尖被掐的泛白,疼痛讓意識暫時恢複清醒。
翻譯一下他的意思:就是讓她哄好顧爺爺,不要對他動心,更不要妄想他會愛上她……這段時間她有表現出愛他嗎?溫夏細細回想,好像是有一點,大概因為今天的婚禮完全符合她的期待,宣誓時,她看他的眼神,是有點越界了。
——在他面前,她并不總是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
婚戒、婚紗、婚禮,美好的事物免不了會讓人産生不切實際的幻想,進而失去理智。
這盆冷水,澆的正好。
幸好不是等她徹底越界再澆。
溫夏不知道他選擇這個時間節點把話說清楚是好是壞,至少今天是她的婚禮,這番對話前,她是開心的,久違的開心。
至少她擁有一個開心居多的婚禮。
他選這個時間點,估計是想讓她記憶深刻,免得她管不住自己越界,給他帶來麻煩。
溫夏能理解他的想法,本科小組作業,她是組長,原本按部就班地進行,但其中一個組員和她表白被拒,之後見面讨論,那人對她能躲則躲,耽誤作業進度。
感情是不受控制的,在他看來,如果她愛上他,一定會對他有更多的要求,不許他和别的女人調情說愛,不許他徹夜不歸,不許他行蹤不定,甚至會歇斯底裡地質問他為什麼不愛她。
無形中多了個束縛,這是他不希望有的。
他無法回應她,她會變得瘋狂不理智,像個瘋子,不再配合他在顧爺爺面前演戲。
她是顧爺爺看中的孫媳人選,為了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選擇這個讓人印象深刻的時間點。
那一瞬心髒的失重感,溫夏想,她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她扯了扯嘴角,牽起一抹溫淡的笑容,給他一顆定心丸:“顧總,規矩我懂的。”
規矩說清楚,溫夏找準自己的定位,知道該怎麼控制自己的言行,不會像婚禮前那幾個月一樣沉默,沒有必要不和他說話,有些需要知道的事她可以心平氣和地問出來。
比如他什麼時候回國;喜歡吃什麼;有沒有和林曦接吻。
以名義上的顧太太、這段婚姻的合作夥伴的口吻。
他們之間的關系比婚禮前的那段時間融洽許多,是她又越界了嗎?怎麼又惡化了?
之後要怎麼和他相處?
“咚咚咚。”
規律的敲門聲驟然響起,打斷溫夏的思緒。
溫夏募地回神,睜開眼,對着早已黑下來的電腦屏幕調整了下表情:“進來。”
林沨推門,瞥到她略微蒼白的臉色,眼底的晦暗一閃而過,面色如常:“溫副總,這是您要的文件。”
溫夏用手指理了理長發:“放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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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溫夏帶着林若雯和林沨應酬。
對方是前段時間她放鴿子的許家。
許家是業界知名的珠寶供貨商,溫氏新系列的珠寶想要從它們這裡拿貨,許家一直拿喬,上次灌了祁源不少酒,之後約了幾次都說沒空,一直拖到今晚。
“緊張嗎?”林若雯笑着問林沨,這是林沨第一次和溫夏出來參加飯局。
林沨表情淡然,誇張地摸摸小胸腹:“嗯,很緊張。”
林若雯知道他在開玩笑:“你比我第一次出來好多了,我當時是真的緊張,生怕自己給溫總丢人。”
林沨看向溫夏,開玩笑的語氣:“溫副總,我如果給你丢人怎麼辦啊?”
溫夏:“扣獎金。”
“啊……能不能換個懲罰方法?試用期的工資經不起扣啊!”
溫夏被他這幅故作激憤的态度逗笑了。
圓潤的杏眸,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特别溫柔靈動。
林沨眼眸動了下,回神,在溫夏耳邊低聲問:“溫副總,您心情好了點嗎?”
溫夏微怔,擡眸看他。
“我下午進辦公室送文件,看您情緒不大對。”
溫夏:“昨晚沒怎麼睡好。”
林沨沒有多嘴:“這樣啊,您沒事就好。”
溫夏沒想到,這場飯局來的是許家的家主,許先生是和溫夏父親一個輩分的人,這種不算太大的合作,一般都由他的兒子來出席。
溫夏自然不會以為自己有這麼大的面子,這場飯局許先生親自來的意圖昭然若揭。
果不其然,聊了會兒珠寶供貨的事,許先生大手一揮,很果斷地說:“和溫氏珠寶合作,能擴大我們許家的知名度,雙赢,明天一大早我就讓法務部拟定合同。”
緊跟着問道:“不知道溫副總有沒有聽顧總提過北灣的那個項目?”
溫夏垂眼,笑了笑:“沒聽他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