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珑搖頭,“來個人燒水就行,小廚房也不必開,我在京城待不了太久。”
從前,挑水的活兒也都是她自己幹的。
倒不是請不起人,純屬陶珑自己“沒事找事”,借此鍛煉身體。
去金陵後,她住的地方由外祖父一手安排,那院子裡幹什麼的都有專人負責,巴不得洗臉都要給配個丫鬟。陶珑不好拂了老人家的意,盡管還是遣回去不少人,吃喝拉撒依舊很少需要她親自動手。
如今好容易回到家裡,陶珑自然要一切都按從前的标準來。
趙蕤嫁到陶家時,陶珑還未出嫁,玉容也知道這位大小姐的習慣,是以沒有多問,隻點頭稱是,又補充道:“兩個嬷嬷就先留在這,您待會兒有什麼事都可以吩咐她們。”
說罷,玉容見陶珑沒有其他事要說,施施然離開。
*
兩個時辰後,一身清爽的陶珑帶着同樣一身清爽的雯芳,每人手裡都拎着包裹,走進趙蕤所在的院子。
在船上颠沛了将近兩個月,總算能痛痛快快地洗個澡,她感覺自己簡直像是脫了層皮。
陶珑依稀記得,她當初去金陵時,過得可沒這麼苦。
……哦,那會兒是坐的孫家的船,走了足足三個月,幾乎每隔十天就要找個港口停靠,在當地修整。
真是難為雯芳和自己一起遭罪了。
玉容迎上來,“夫人正念着您呢,小少爺的課業也結束了,廚房才把飯菜送來,您一路奔波,趕緊坐下好好吃個飯。”
“姑姑!”
玉容才走開沒幾步,就有個半大的團子從屋裡飛出來,猛地砸到陶珑身上。
得虧她身子骨結實,不然這一下保不準要給撲倒了。
“哎喲,幾年不見,這不是我們車兒嗎?”陶珑空出隻手摸了摸小孩的頭,“真厲害,一眼就能認出姑姑。”
車兒,大名陶晟,因為他的親爹滿腦子都是領兵打仗,所以有了這麼個小名。
小車兒繼承了父母的好樣貌,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陶珑,說:“姑姑好,車兒一直記得。”
他今年不過六歲,說話奶聲奶氣的,一開口就把陶珑擊中,恨不能把小孩摟進懷裡揉搓一把。
但手裡還有東西,實在不方便,陶珑隻能按捺下這個念頭,哄道:“車兒也好,我們先進屋裡去,來看姑姑給你和娘親帶的禮物好不好?”
車兒用力點頭,立馬松手,撒丫子跑遠了。
一邊跑嘴裡還一邊嚷,“娘親!姑姑說我好!姑姑給我帶禮物!”
明明是趙蕤教養大的,這脾氣怎麼這麼像自己大哥?
陶珑搖搖頭,跟着車兒的腳步進屋。
桌上的飯菜已經布設好,隻等待她的到來。但看着車兒期待的目光,陶珑失笑,“嫂子,還是先看禮物吧,我怕有的人要急得吃不下飯。”
趙蕤無奈地點了點車兒的頭,扶着玉容起身,坐到一旁的羅漢床上。
車兒很有禮節,也很照顧自己未來的妹妹或弟弟,沒有一骨碌鑽到母親身邊,而是站在跟前,眼巴巴地瞅着陶珑。
“我這次是借了陸氏的商船回來,走得快,中途隻在登州停靠過一次。”陶珑取出挑的幾樣小物件,“這個魯班鎖,是登州那邊特有的款式;這個是金鑲玉的墜子,挂荷包正好;這個是當地的船模……這些呢,都是給車兒的。”
車兒這會兒坐在趙蕤身邊,一張小臉扒在桌前,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魯班鎖。
陶珑:“拿去玩兒吧,本來就是姑姑送給你的,客氣什麼?”
車兒搖頭,“待會兒要吃飯,吃好飯再說。”
這一點倒是沒那麼像大哥,畢竟那人是個急性子,别說等到吃飯後再玩兒了,當年若有這麼一出,他隻怕連飯都不吃、挨頓打,也要先把玩具玩到手才行。
陶珑暗自腹诽,忍不住誇道:“車兒真棒 !嫂子也棒!”
而後又開始拿給趙蕤的禮物。
這些都是福記壓箱底的好東西:海外進口的寶石,在金陵一流工匠手下打造出的首飾,四身宋錦裁成衣裙,甚至還有一身莨綢做的夏衣。
趙蕤張張嘴,好半晌才道:“你……阿珑,你不會把你外祖家搬來了吧?”
陶珑得意道:“我信裡的話可半點沒摻假,福記在整個南省都已經是數一數二的商号了!”
确認她沒掏空孫家後,趙蕤也坦然收下這堪稱貴重的禮物。
終于開飯,陶家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陶珑很自然地說起逗趣的話,“其實還有給您肚子裡這個孩子的東西呢,不過呢,還是等我能見到他了再送,嫂子你不會怪我吧?”
趙蕤嗔道:“我怪你什麼?怪你現在不好好吃飯?”
一餐結束,車兒被嬷嬷帶出去走路消食,趙蕤在屋子裡走動着以防積食,隻有陶珑悠閑地往榻上坐,問:“父親和大哥要回來了,這事兒您知道嗎?”
趙蕤點頭,“前幾日還有收到來信,說這次路上很順,估計下個月就能到。”
沉默片刻,陶珑又問:“我這邊有件事兒要向您打聽——您知道陸氏商号,有個叫杜成風的掌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