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紅日緩緩自海的盡頭攀沿而上,原本黢黑的水面頓時被鍍上金邊,極目遠眺,能看見日出之界那難以用畫作描繪的微妙的過渡色,還有那輪映在海面的波光粼粼的紅色太陽。
之前幾天,即便趕上了日出,也沒有今天這次壯闊,雯芳頭一回見,居然看呆了,直到船錨固定,都沒有回神。
陶珑笑着拍拍她的腦袋,“好看嗎?”
“好看!”
“以後還有機會呢,先走吧。”
雯芳隻好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地跟着陶珑下船。
陶珑沒帶護衛,盡管那兩人再三堅持要一同下船,都被她更堅定地拒絕。無法,兩個大高個隻好窩在船艙裡生悶氣。
“您真放心他呀?”
都不知道是雯芳第幾次提出這個問題了。從前對梁椟也是,如今對杜成風也是,她好像總有無窮無盡的懷疑。
陶珑很無奈,“不管他是什麼人,我的身份在這,除非上頭的人突然看我不順眼,否則哪有人敢對我出手?”
“那還不是因為、因為……”雯芳想了想,點頭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陶珑:……
她掐掐小丫頭的臉蛋,問:“我哥呢?”
“……少爺除外。”
“我爹呢?”
“……老爺也除外。”
“我——”
“咱們家的都除外!”雯芳不滿地鼓起腮幫子,“總之,我就是看見那張臉,渾身刺撓。”
這指的自然是杜成風,以及和他共用一張臉的亡夫。
陶珑失笑,“那還真是辛苦我們雯芳了,之前居然忍了那麼多年。”
雯芳半點沒聽出她在調侃自己,眼睛亮亮的,小狗似的湊到她身邊,認真道:“是啊是啊,他……他身上就是有一股讓我不舒服的感覺!”
其實很想直接說,梁椟是自己就一眼看出的,對她家小姐有非分之想的臭男人。但雯芳懷疑,這樣說了隻會加深陶珑對那個死男人的懷念,所以最後還是将話吞回肚子裡。
下了船,才發現杜成風居然已經等在碼頭。
“表哥腿腳真夠快的。”
這聲“表哥”,陶珑是越叫越順口了,隻是杜成風還是一副惡寒的樣子,不自覺往旁邊縮。
可惜,他越難受,陶珑就越想犯這個賤。
“我第一次來登州,表哥有什麼推薦的地方嗎?”
杜成風道:“先吃飯吧。”
因着今日要進城,陶珑稍作打扮,換了身稍微富貴些的棉布衣裙,發間加以銀钗點綴,看起來至少像個小門戶的姑娘了。
杜成風的衣服似乎就那麼幾身,這次又換回了兩人“初見”時那身寶藍色長衫,意外和陶珑身上這條月白衣衫有幾分相配。
雯芳小聲嘀咕,“心機男。”
這話聲音雖小,但陶珑還是聽見了,有些好笑地輕敲了下她的腦門,小聲道:“你也不怕被聽見。”
她就是要叫人聽見才說的!
雯芳憤憤地想,别以為她不知道這些男人打的什麼主意!
也不知杜成風是否當真聽見了,至少他面上沒做反應,而是盡職盡責地帶兩人去找地方吃飯。
離開碼頭沒幾步,陶珑就瞧見有個小攤,攤前排了足有十幾人,擺出的桌椅也全都被坐滿,可以說是人滿為患。
她還好奇這攤子是做什麼的,杜成風就已經走了過去。
再靠近些,看見桌上的豆花油條,陶珑才反應過來,這是賣早餐的?
居然會有這麼多人?
是因為這個攤子選的位置好、靠近碼頭?還是因為确實味道不錯?
陶珑内心躍躍欲試,但看到如此多的人,又不免打起退堂鼓。
誰知,就她在原地愣神的功夫,杜成風已經找上位置坐下,沖她招手,“這邊。”
來這攤子吃飯的人似乎三教九流齊聚,一副見慣了大場面的樣子,沒對陶珑這樣帶丫鬟的大小姐投以任何異樣眼神,依舊自顧自地吃飯。
坐下後,陶珑才問:“你怎麼這麼快?不用去排隊嗎?”
“我和這家店的老闆有點交情,就托他給咱們插個隊。”事關自己,杜成風向來一筆帶過,繼續道,“他家的豆花和打鹵面是一絕,我不知道您愛吃什麼,所以就給您和雯芳姑娘都各點了一樣。”
“那你給自己點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