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岩小心翼翼的通過後視鏡打量白念安的神情,問:“私人律師已經請好了,在酒店等您。”
“是先去見律師還是?”
白念安擰緊眉:“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
甯岩怔住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是覺得我會和瘋子一樣才坐完十一個小時的飛機,又要坐五六個小時去赴一個瘋子的約嗎?”
“說話前學不會思考就閉嘴,做你該做的事情。”白念安發了一通脾氣後再次合上了眼,這幾天他就沒有好好睡過覺。
*西姆斯教堂
巨大的十字架背靠着一輪從雲霞中冒出頭的日暈,司北坐在第一排,他看向教堂最上側的标語。
“I WILL LIFT UP MY EYES TO THE HILLS...”
“我舉目向山。”
司北等了十四個小時,他想,白念安要是趕不上日落,也可以趕上日出。
他打開手機,頁面是白念安在下飛機後的第六個小時,淩晨時分給司北發來的消息。
壞脾氣的未婚夫:威脅我才得到的婚姻,大可不必弄得這麼浪漫。
咔哒——一塊形狀迥異的石頭發出了聲響,司北把那塊半個拳頭大的石頭塞進了白西服口袋裡。
白念安說得很對,可是下三濫的手段和浪漫不沖突,他隻是不想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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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念安這張臉在國外也頗有知名度,且不說他大學期間在Ares美國分部實習時就已經有名氣了。
所以這場“地下婚姻”隻能是甯岩拿着兩人的資料來回跑,最後在律師那拟定了婚姻協議,接下來隻需要等司北到,請牧師當場公證,過上個幾周結婚證才會寄到國内。
白念安坐在律師所的茶室裡,他第四次看了下腕表。
下午三點半了,距離他向司北約好的十二點半見面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
加州很熱,茶室的采光也很好,正是因為采光太好了,所以整個房間都變得燥熱難安。
白念安拉了下領帶口,向甯岩說:“我出去透口氣,他到了你再給我打電話。”
才想着吹吹風放松一下,白念安站在建築物的第二階台階上,他愣住了。
司北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一輛紅色柯尼塞格,停靠在路邊很惹眼,他下了車,摘下墨鏡,極其紳士的走到車的另一邊拉開車門。
一個長相很典型的ABC亞裔女性從副駕駛下來,笑得春光滿面,她抱住司北,輕輕貼了下那人的臉,随後便走了。
司北再次拉開車門,一手握住了用極繁蕾絲花邊包裹好的花束,還沒等他從車裡出來,白念安的電話卻來了。
“三十秒,再不出現在我面前,這個婚就别結了。”
“草。”司北顧不上那束卡在座位中間的花了,他沒有拿,更多原因是因為其中有一束鈴蘭蔫兒了。
他想,白念安那麼追求完美的一個人,收到的花理應是完美的。
茶室内的氣氛很詭異,白念安偏過身子坐在沙發的另一端,甯岩從文件袋拿出兩份紙質婚姻協議,推給了司北。
司北看都不看,拿起筆想簽下自己的名字。
甯岩友善的提醒:“司北先生,雖然是在美國公證的婚姻,但協議是具有法律效益的,所以還是請您仔細一點,先看看條款,有不滿意的也好商議。”
司北很敷衍的翻了幾頁,偌大的茶室内響起了一聲冷嗤。
“應該不會有什麼不滿意的吧,離婚後所分割的财産也夠你揮霍一輩子了。”
“到時候錢不夠了,你還可以繼續來威脅我啊。”白念安目光一轉,說出口的話和淬了毒一樣:“畢竟你就是這麼下作又多變。”
在他們結婚的這一天,遲到三個小時,又和一個女人當着他面糾纏不清。
算了,白念安勸慰自己,平靜下來情緒後,他又覺得沒什麼了。
司北選擇在愚人節這天結婚的目的很明顯,這場地下婚姻連同着白念安都一樣是個笑話。
“白念安。”
司北莫名其妙的問出了個問題。
“你喝醉後也會撒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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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婚姻協議簽署環節及其别扭,在司北忽然提出“離婚後不要錢”這個想法後。
白念安冷不丁的問:“不要錢你想要什麼?”
和不過瘾一樣,他又直戳司北的心窩:“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裝清高?”
司北眉一挑,隻好簽署上了自己的名字,緊緊挨着“白念安”三個字。
他注意到了一個細節,這也是第二次他看見的白念安龍飛鳳舞,不加遮掩的字迹。
第一次是,白念安瞪着溜圓的眼睛,身着不太合身的實驗服,渾身包裹的嚴嚴實實,規規矩矩闆闆正正的坐在最後一排,很兇的朝着他丢了個小紙團。
“離我遠點,也不許對着我笑。”
後面還跟了個兇神惡煞的小表情,和白念安一樣。
啊,可愛爆了。
十七歲的司北那時候這麼想。
結束後,白念安先走一步,他似乎一分一秒都不想和司北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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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
司北朝着位于右手邊才坐下的白念安招招手:“又見面了。”
白念安想跳飛機的心都有了。
他還是下意識的問:“你為什麼會在這?”
司北很誇張的撩撥了一下紅頭發,“哼哼”了兩聲兒:“拜托,你老公一場演唱會就能收入上百萬,坐個頭等艙這不輕輕松松?”
白念安正想譏諷回去,整個機艙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漆黑中僅有幾抹模糊的熒色指示燈閃爍着,他呼吸一緊,雙手緊緊攥着座位兩側的扶手。
飛機升降時都會進行暗艙操作,合計十一分鐘,目的是為了讓乘客提前進行暗适應過程。
忽然,冰冷的金屬質感貼近了他的指邊,輕輕勾住了他的一節指骨。
“膽小鬼。”輕盈的笑意和落在了白念安耳旁一樣。
白念安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開了,狂跳不止的心髒逐漸平穩,随着飛機升空結束,燈被再次打開。
這光亮來的猝不及防,司北勾着他手指的手還沒收回去。
白念安注意到司北戴在小拇指上的尾戒,很奇怪的款式,沒有形,可能是有段時日了,戒指的表面還抹掉了層漆。
“還不松開嗎?”白念安問。
“就不。”
“我們現在可是合法夫夫,我不僅現在要牽你的手,還要親你的嘴,晚上還要睡你家的床。”
白念安忍住脾性,他僵着表情:“你攔住人家過道了,蠢豬。”
司北立馬把手抽了回去,那個空姐笑得很詭異,低低的對着他說了句“sorry.”
白念安心情稍微舒暢了些,他拿出眼罩蒙上自己的眼睛:“别打擾我。”
“你不拒絕的話,我今晚就拎包入住咯。”
白念安撩起一邊眼罩,冷冷的瞥過去:“我如果拒絕呢?”
“那你明天就會上各大報紙頭條。”司北眯起眼笑,很欠揍的模樣,他伸出手拍拍白念安的腦袋。
“睡吧,安安。”
白念安一怔愣,他迅速将眼罩遮蓋下來,偏過身子倚靠在角落。
聽到很久遠的稱呼,和被過去的回憶号召沒分别。
大概過去了半個多小時,聽到了一側很輕微的鼾聲,白念安這摘下了眼罩,他沒轉過頭,因為不知道司北會不會突然醒來。
隻是透過那一小片玻璃窗窺過去。
司北還真是随意,不知道從哪裡套出來了一頂冷帽,朝下一拉,遮蓋住了半張臉,露出的那截紅發襯得他皮膚更白皙了些。
睡姿大大咧咧的,嘴角還挂着抹口水,穿着也十分詭異,是白念安偶爾在大街上所看見的很年輕,很前沿的穿搭。
總之,他欣賞不來。
他一直都是一個相較傳統的人,至少在婚姻這方面,在過去白念安是覺得隻要合家人心意,搞那種俗套的包辦商業聯姻也無可厚非。
白念安有自信做個好丈夫。
但是在這個很适合開玩笑的日子裡,他和司北結婚了。
白念安盡力勸慰着自己,這隻是一次滿足司北報複心的交易,可他還是止不住的想斥責。
為什麼結婚當天,司北要穿的這麼不正式?
而自己又為什麼打了個埃爾德雷奇結?
他極其不耐煩的拉扯開這複雜的領結,最後一整條領帶和惡意發氣一樣甩在了司北身上。
司北莫名笑了下,白念安心一跳。
他轉過頭,看着司北隻是翻了個身子側到另一邊睡得更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