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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内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一點一點的崩壞,白念安的完美人生正如十七歲的那天下午一樣,發生變動,朝着一個他無法掌控的方向墜落而去。
司北的态度也變得更強硬了些,即使他此刻正在仰望着白念安。
“視頻我設置了十多家媒體網站自動發送,密碼也隻有我一個人知道。”
砰!一聲巨響,白念安将桌邊的玻璃杯砸碎,他舉起一塊碎片抵在了司北脖頸處,一道殷紅順着脖頸向下流。
“你知道嗎?我今天殺了你,明天也一樣可以摘得幹幹淨淨。”
“好啊。”司北迎向那塊尖銳的玻璃碎片,傷口因摩擦血液流得更多了。
“不過你苦心經營這麼多年的人設崩塌了的話,你會比死更難受吧?”
他貼近白念安的耳旁:“這樣算不算作是殉情呢?”
那張本就極具攻擊性的臉露出癫狂的笑,那是一種複仇初嘗甜頭的快感。
司北是鐵了心想報複白念安。
居然能想出來和他結婚這種下三濫的法子。
結了婚,惡心了他,離婚還能分走财産。
啪嗒,碎片被撇在了一旁,白念安冷着臉掐住司北的脖頸,指尖輕輕按壓陷入那寸傷口之中。
“你還是和過去一樣惹人嫌。”
司北愣了下。
隻是很短暫的一瞬間,随即他又悻悻地笑着說:“怎麼樣?考慮好了嗎。”
“時間不等人哦。”
白念安洩了口氣,他所謂的“不雅視頻”還在司北的手裡,這人多半還留了後手,這才這麼自信的上門威脅他。
他松開手,緩下語氣:“結了婚然後呢?那些視頻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全部銷毀。”
“三個月,三個月之後我會把源文件統統交給你。”
司北輕輕捏了捏白念安的小指骨,和擺弄什麼玩意兒似的。
“不過你現在信不信其實都沒有選擇,不是嗎?”
糟糕透頂。
這種自己命運又一次被他人掌握的感覺。
簡直糟糕透了。
“你隻有三天考慮的時間,未婚夫。”
司北半跪在地上,親吻上他的手掌心,那模樣倒真像個什麼很虔誠的信徒。
等手中濕潤的痕迹幹透,短暫的大腦宕機了幾秒鐘後。
白念安站起身,他走向房間裡的另一個塵封的角落,這個區域甚至地面上都落了灰。
雨下的更大了,房間被遠處快速閃過的雷電劈成了兩半,一半在明,白念安在暗。
門把手被輕輕按壓下,又再次因慣性彈了回去。
……
手機忽然震動了下,白念安遠離了那道門,他打開手機,還是那串号碼發來的圖片,是一個生鏽了的計時器,看着有些年頭。
倒計時上的時間開始流轉:71:50:31
199xxxx2573:已經迫不及待期待我們的洞房花燭夜啦!
199xxxx2573:^_^
白念安被這種語氣都惡心的想吐了,今天能被司北擊潰的一敗塗地,無非是他沒有抓住司北的小辮子,相當于對方開着極速懸浮磁列車從白念安的小綠皮火車身上來回碾壓,而白念安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輛死懸浮磁列車又發來了訊息。
199xxxx2573:回複我。
199xxxx2573:快一點。
像是忽然想起來自己才是高高在上的“威脅者”一樣,沒隔幾秒,又發來了一長串。
199xxxx2573:倒計時:三分鐘
199xxxx2573:我想想啊,标題叫什麼呢?Ares财團主理人一夜春宵,不雅視頻爆爆爆!
白念安莫名其妙笑了出來,他真的想把司北送到精神病院,檢查檢查是不是腦子哪塊沒發育完全出了問題?
三分鐘都快結束了,他回複。
:快點去死。
一顆石子高抛入了湖底,泛起層層漣漪,卻一點水花也沒有濺出來。
司北沒有回複那條消息,他熄了屏幕,平躺在錄音室裡的一張吊床上。
很奇怪吧,寬敞閉塞的錄音室被隔音棉包裹着,專業的制作音樂設備後吊着張大大的、可以包裹的司北整個人的吊床。
他喜歡輕飄飄的、失重的夢境,哪怕睡一半因為亂動掉下來也沒關系。
錄音室的門被推開,大汗淋漓的男人穿着粗氣,他瞪着司北:“你是不是又鬧着玩呢?”
“你要結婚!?”
“怎麼這麼大夜跑過來,早知道我就先斬後奏了。”
松散的紅發被司北一手撩撥了上去,眉骨上的惡魔釘閃動着細小的光澤,這是他才打不久的釘子,因為釘子的尺寸不合适老是反複發炎。
他“嘶”了聲兒:“給我拿個冰袋。”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你要結婚是幾個意思?”
蘇承西壓根就沒有扯到“結婚會影響事業”諸如此類的話,司北這種業内奇葩幾十年來就出了這麼一個。
粉絲的唯一要求就是:活着,别違法亂紀。
“你能不能别因為自己的一時興起跑禍害人?”
司北叼了根萬寶路紅,爆珠在唇齒間碾碎,空氣中彌漫着股柑橙香氣,他吐出口白霧慢悠悠的道:“一時興起又如何,人生不就是很多個一時興起組成的嘛。”
“你太任性了,司北,你根本不懂婚姻是多沉重的東西。”
蘇承西這話說的很客觀,司北的一時興起在他們協作一起闖華語樂壇的這幾年裡他見識太多。
一時興起在演唱會開始之前跑去紋身,紋到一半呲牙咧嘴的冒着血珠跑來唱歌。
一時興起一口氣在臉上打了九顆釘子,最後臉腫的和豬頭一樣走大街上都沒人認識,還因為發炎愈合不了最後全部卸了下來,隻保留了舌釘。
一時興起在一天之内跳傘六次,跳到嘔吐,最後還要故作輕松的說一句“怎麼沒死成呢”這樣的話。
一時興起的在許多個夜裡訂好機票,然後第二天當蘇承西叫他起床時,司北已經在世界的另外一個角落的海上迎着即将到來的飓風沖浪了。
現在又告訴他要一時興起的跑去結婚?
蘇承西歎了口氣,娴熟的從小冰箱拿出袋冰袋抛了過去。
“結婚對象是誰?”
司北興奮時眼眸的顔色總會變得更淺,他直勾勾的盯着蘇承西。
“我的初戀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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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一日愚人節。
這天是他們結婚的日子。
白念安當然知道這次的地下婚姻如果被挖掘出來百害而無一利,但他需要時間。
需要一段時間去抓住司北的錯處,将必輸的天平扳過去。
司北比他更早到一天,因為在白念安登機時,他在網上看見了“司北加州浮潛事故”的相關報道。
沒有照片,隻有寥寥幾字的報道,下面評論最高的一條是——
:好奇怪,總感覺他是在故意尋死。
這條新聞沒了後續,從S市到美國加州需要十一個小時半,白念安沒有睡,隻是側着身,透過那一片窗戶觀測海平面之上的雲朵。
下了飛機,甯岩比白念安更早到一步,他接過白念安手中的小型行李箱。
他一愣,指了下白念安的下唇:“白總,這裡出了點血。”
白念安才兀然緩過了神:“沒事,飛機颠簸不小心碰了下。”
飛行模式一關閉,那個199開頭的煩人精就來了消息。
199xxxx2573:要在結婚之前來一場浪漫的求婚儀式嗎?
199xxxx2573:我在這裡等你。
可憎的威脅者又發來了條定位,是在南卡羅來納州的克利夫蘭市,教堂的名字叫做西姆斯教堂。
距離白念安所在的加州3773.09公裡。
一種強烈的憎惡油然而生,因為司北實在是“自由”的過了火,是完全不顧及其他人的自由。
莫名其妙的去浮潛,莫名其妙的出事故,又莫名其妙的發來一個教堂的定位,邀請他跨越三千七百公裡,坐六個小時飛機前去舉行一個“浪漫的求婚儀式”?
這種妨礙了其他人的自由,壓根不是自由,他隻是想折騰白念安,報複白念安。
坐上車後,白念安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