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沖刷着皇城的琉璃瓦,玉門關外的風沙卻卷着硝煙撲面而來。南慕川的帥帳内,羊皮地圖被燭火烤得發脆,标滿紅圈的防線在風中微微顫動。軍醫第三次為他換肩傷的藥時,發現新結的痂又被血浸透,紗布與皮肉粘連的瞬間,帳外傳來急驟的馬蹄聲。
"報——!漠北騎兵繞過西路軍,正向中央大營突襲!"斥候摔進帳内,铠甲縫隙滲出的血在青磚上拖出蜿蜒的痕迹。南慕川的瞳孔猛地收縮,抓起案頭的虎符時,牽動傷口悶哼出聲。帳外的烏雲壓得極低,閃電劃破天際的刹那,他望見遠處漠北王庭的狼旗在風中翻湧,如同張開獠牙的巨獸。
與此同時,京城禦書房内,穆簡将先帝遺诏重重拍在檀木案上。宣紙與龍紋鎮紙碰撞的聲響驚飛梁間栖雀,暗衛呈上的密信在燭火下泛着詭異的幽藍——那是用西域冰蠶毒素書寫的字迹,遇熱便顯形。"禦史台十二人已控制,"沈明姝解下染血的面罩,發間銀飾還挂着半截斷箭,"但東宮内侍傳出消息,三日前有人向漠北傳遞了我軍布防圖。"
穆簡的指節叩在地圖上玉門關的位置,指甲在羊皮紙上刮出刺耳聲響。窗外驚雷炸響,雨幕中隐約傳來更夫梆子聲,已是醜時三刻。他忽然想起南慕川出征前夜,那人倚着蟠龍柱咳血的模樣,銀甲縫隙滲出的血珠滴落在青磚上,竟與此刻案頭冰蠶信箋的色澤一般猩紅。
玉門關的風沙裹着鐵腥味灌進帥帳。南慕川的玄甲早已被血水浸透,卻仍将最後一支穿雲箭搭在弦上。箭尾的雕羽掃過他結痂的掌心,十年前北疆之戰的舊傷在此刻突然灼痛——那時他也是這樣,用血肉之軀替少年帝王擋下緻命一擊。此刻漠北單于的彎刀近在咫尺,刀刃映出他染血的瞳孔,恍惚間竟與穆簡發怒時通紅的雙眼重疊。
"王爺!右翼防線告破!"親衛的嘶吼被箭矢撕裂。南慕川旋身揮劍,斬斷三支破空而來的響箭,卻在轉身時被流矢射中大腿。他單膝跪地的瞬間,瞥見遠處漠北軍中有人高舉繡着丞相府徽記的令旗,心頭猛地一震。傷口湧出的血混着沙土,在戈壁上開出暗紅的花。
京城的雨連下七日未停。穆簡站在觀星台上,望着西北方向陰雲密布的天際,龍袍下擺被狂風掀起又重重甩下。他手中半塊虎符與先帝遺诏同時被雨水打濕,朱批的字迹暈染開來,模糊了"護太子周全"的承諾。沈明姝撐着油紙傘立在階下,傘骨上凝結的水珠不斷墜落,在青石闆上砸出細小的坑窪。
"啟動'暗鱗'第三道防線。"穆簡突然開口,聲音被雷聲劈碎。他想起南慕川出征前說的"将計就計",此刻卻恨不得立刻點齊十萬大軍殺向玉門關。觀星台的銅壺滴漏聲愈發清晰,每一聲都像是滴在他心上。
玉門關的戰事陷入膠着。南慕川将帥旗插在最高的沙丘上,染血的手指在地圖上劃出最後一道防線。軍醫顫抖着說箭毒已侵入肺腑時,他正望着京城方向的殘陽——血色的夕陽将雲層燒成灰燼,恍惚間竟與穆簡發怒時打翻的燭火如出一轍。帳外傳來士兵的哀嚎,他握緊劍柄纏着的布條,那是穆簡親手撕下的衣角,此刻早已硬得如同鐵石。
深夜的京城皇宮,穆簡在密室中檢視從禦史台搜出的密信。暗格裡的燭火搖曳不定,映得滿牆罪證忽明忽暗。當他展開最後一封密函,瞳孔驟縮——信箋末尾的火漆印竟是半枚龍紋,與先帝遺诏的封印殘缺處完全吻合。密室的寒氣順着青磚爬上脊背,他突然想起南慕川昏迷時呓語的"圈套"二字,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