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焉那一聲“弟妹”,喚得房幽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見鬼了,方才一聲不吭,這會兒又上趕着來找他們。
房幽轉過身,颔首以示見禮。
裴昱有些支撐不住了,面色變得慘白,半個身子都依靠在侍從身上,勉強開口:“三哥有什麼事兒?”
裴焉撩眼打量這兩人。
男的上氣接不了下氣,女的滿臉防備,都把他當洪水猛獸。
他臉上頰肉動了下:“兩位新婚,我備了薄禮慶賀。”
說罷,下巴昂了昂,便有一侍從遞了檀木盒子過來。
房幽真真覺着反常。裴焉向來是不笑的,從前還因此事與他鬧了好幾次,此刻卻扯着臉皮,狀似在笑,但其實皮不笑肉也不笑,看起來格外滲人。
裴昱顯然沒工夫管這個,他昨夜太過癫狂,如今腹下、大腿都隐隐作痛,隻盼能早些回府歇着。
他客氣謝過,又聽裴焉道:“觀四弟這模樣,二位感情甚笃啊。”
後面幾個字從他齒尖掠出來,輕飄飄的,有幾分陰陽怪氣之味。
房幽下意識地便黑了臉,她晨時吃了那樣大一個悶虧,以為裴焉是在嘲諷她。
可又覺着不對,早上發生的事,哪裡會這麼快傳出去。難不成,裴昱新婚夜亂來是他設的局?
裴焉眸光掃過,見她的小臉上滿是戒備與猶疑,倒是聰明不少。
隻她那個夫君,卻以為自個兒在吃飛醋,竟還強撐着那副沒用的身子,伸出手臂攬住房幽的肩膀,與她親昵。
他甚有幾分沾沾自喜,假作謙虛道:“三哥說笑了,這新婚夫婦大抵都是如此。”
裴焉淡淡挑眉,饒有興趣道:“那便恭喜四弟抱得美人歸了。”
言罷,他不再停留,牽了馬兒踏上馬鞍,疾馳離去。
下一秒,裴昱重重喘息,再撐不住身子,徹底倒在長随身上。
好在人還有意識,道:“快把本王擡上馬車。”
先後兩個男人,一個矯健,一個無力,這對比太過明顯。
房幽抛下心中對裴焉言行的猜測,跟在後頭上了車。
不知裴昱到底是脫力了還是有恙,房幽到底盡了幾分王妃職責,關懷道:“王爺回府可要請禦醫瞧瞧?”
裴昱臉色稍稍扭曲。
他心知肚明,自個兒昨日是因那烈藥傷身,連禦二女才至此,若是宣禦醫看身子,豈非大張旗鼓地告訴旁人,他昨日做了什麼。
他神色不大自然:“不必。”
歇了會兒,又喝下一盞茶,裴昱總算緩過來了。
他叫人取來裴焉贈的那盒子,興緻滿滿:“咱們瞧瞧三哥送了什麼。”
方才他見三哥,便知對方必定是因他二人婚事起火。是個男人都沒法忍受心上人嫁給親弟兄,更何況是打慣了勝仗的三哥!
今兒,他就讓裴焉敗一回!
說出那等酸言酸語,還專程送禮,可見其心如滴血。
裴昱心中暢快,比之昨夜更甚。
房幽原想阻止的,畢竟誰曉得裴焉在裡頭是下了毒還是如何,可抵不過裴昱手快,輕松便把蓋子取下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柄羊脂玉如意,做工精細,色澤上佳,玉身上雕着纏繞的藤蔓,另有幾行小字刻于其上。
裴昱湊近去看,卻見是再平常不過的“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一時失了興趣,又扔回了盒子裡。
這物件不算稀奇,他自小到大不知見過多少。
不過三哥送此物,大抵是認命了他與房幽再無可能。
如此,他繼續與其兄友弟恭便是。
裴昱一時困頓,阖眸小憩,倒沒見着房幽臉上一閃而過的倉促之色。
她絞緊了帕子,心中恨恨:
裴焉這登徒浪子!
就知他不會輕易放過她,卻沒想到,他這般不要臉!
這玉如意,原是吉祥順心之物,在他那裡卻變了意味。
前世她成婚三載都未有孕,旁人似裴焉那麼大的,孩子都十歲了。
他不在乎,房幽卻在乎得很。
畢竟那京中的長嘴長舌之輩,都言她自個兒不生也不許裴焉納妾,是個不下蛋的母雞。
房幽要強,哪裡能忍,便開始尋醫館問偏方,就連摸婦人的肚子接喜氣她都幹過好幾回。
裴焉面上倒不置可否,私底下卻被她尋回來的偏方苦得受不了,特意去拜訪那退隐的禦醫院院使,詳細問了育子方法。
第二日,房幽沒下來床。
除卻新婚夜,他甚少有那般肆意妄為的時候,多數總是體諒她身子,夜裡叫個兩回水便歇下。
可那夜,他把她在床上翻來覆去。
房幽的臉上全是汗,到後來意識不甚清楚。
她手指輕擰着被褥,不停地被後方力量往前沖。
等她再度正躺過來,天光已是大亮。
渾身酸脹發麻,關節處酸痛不已,見裴焉又俯身過來,整個人抖如篩糠,真真是怕了。
裴焉探出一隻手,舉了柄玉如意湊近她。
羊脂玉觸感冰涼,像隻毒蛇遊移地往樹洞堵住獵物,她小口地倒吸氣:“幹什麼?”
下一瞬,這冰涼的毒蛇不緊不緩地爬進來,大方占據私有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