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轉醒,房幽怔怔地看了看大紅的床幔,好一會兒,她才不情不願地起身。
不必多說,裴昱定是還未曾回房,如若不然,婢女們早該把她叫醒了。
當夜是湘元守夜,見她坐起來了,忙從外頭撩了床簾進來,道:“天還蒙蒙亮,王妃怎麼不多睡會兒?”
房幽臉色微沉,搖頭。
新婚的夫君一夜未歸,她心裡砰砰亂跳,滿腦子都是可曾出了什麼變故,哪能睡得着。
洗漱過,又用過早食,心緒終是穩了一些。
瞧着天色離進宮的時辰還早,房幽淡道:“去前院瞅瞅。”
裴昱受寵,王府占地也大,她說的前院乃是雍王日常辦公逗留的書房、會客廳等地。
房幽想,洞房花燭夜,總不會有人那般不長眼色,誘騙雍王出去吧?他一定還在府内的。
帶着陪嫁六個婢女,并十個小厮,一行人氣勢洶洶地往書房院落裡去。
路上幾個奴婢見了,皆是低頭退讓,暗道這新王妃氣性可真大。
不過新婚夜被白白撂在那兒,讓全京城的人看笑話,氣性能不大麼。
待人走後又與同伴議論偷笑。
房幽哪能不知,那些尖細的偷笑聲甚而遠遠地便傳進了她耳朵裡。
她最是好面子的人,如今心滿意足當了雍王妃,卻還被人這般看待,一時心中怒火又蹭蹭直冒。
她暗暗咬牙:好你個裴昱,倒是别讓我找着你!
書房院門口兩個守衛的小厮正打着瞌睡,兩雙臂膀抵不過房幽帶來的衆人,還未來得及吱聲便被捂着嘴巴拖了下去。
房幽站在院中央,環視了一周,寒聲下令:“這些屋子,一間間給我搜!”
衆人聽令,正要四散開,書房主屋門忽地打開,出來一個衣着略微淩亂的婢女,滿臉冷色,厲聲:“我看誰敢!”
房幽帶來的那十六個人隻稍稍一愣,腳下卻不停,各自往院内房間去了。
她見着這情形,面上微微慌亂,卻又強撐着,道:“新王妃擺好大的譜!此乃王爺的書房重地,豈容你的人胡作非為!”
房幽踱步上前,與她不過一尺距離:“你也說了我是王妃,我有多大的譜想擺就擺,你算什麼東西,豈敢對我置喙!”
她面上笑盈盈的,聲量卻滿含威脅輕視,婢女後退了一步,但想到裡間人,加之王妃新婚夜便被王爺棄如敝履,鼓起勇氣又道:“王爺這書房院裡機密極多,倘若缺了什麼東西,誤會了是王妃的人手腳不幹淨……”
身後兩個婢女不服氣,要上前理論,房幽止住她們,冷聲:“我房府之人的規矩,豈容你這狗彘之輩栽贓。”
那婢女臉上流露出屈辱之色,卻也不曾讓開,絕不許她們進到主屋。
房幽便等了半晌,也算給足了面子,畢竟新婚第二日就捉奸的名頭可不好聽。
終于,裡頭響起了慌亂的腳步聲,門“嘎吱”地開了,裴昱從一條小縫裡閃身出來。
他與那婢女如出一轍的衣衫淩亂,頸脖臉側落下串串唇印。因為太過着急,連頭發都隻是胡亂地束在一起,碎發亂飛。
房幽打量了他兩眼,心中對這人生了不屑。
她再是胡鬧任性,總不會在這婚姻大事上亂來。可這裴昱,竟連新婚不回房的事兒都幹得出來!他莫非是忘了,她阿耶還鼎立于朝堂上呢!
房幽臉上帶了嘲意:“王爺醒了,把妾一人扔在房裡等到天明,王爺當真會作弄人。”
裴昱額上冒了冷汗,心虛不已。
此事非他所願,但确确實實是在新婚夜抛下了房幽,一時伏低做小:“王妃哪裡的話,我昨夜吃酒太過,在書房便昏睡過去,方才轉醒。”
他說的這解釋漏洞擺出,自個兒也是硬着頭皮,見房幽不理,又扯扯她的袖子,把人往外引:“實在是我的不是,王妃原諒則個。眼下天色不早,咱們還是早些入宮吧。”
房幽有些惡心。
她原是勸自個兒,雍王再耽溺女色也無礙,左右成了太子,當上皇帝是闆上釘釘,她那皇後之位也是闆上釘釘。
可前世十年,裴焉後院未曾有一個女人去煩擾她的心神,裴昱呢,這方才婚後第一日!
房幽不想忍了,冷笑:“王爺,還是把你臉上的東西擦擦再說吧。”
她拂袖離去。
裴昱臉色大變,擡起手摸了摸臉,卻是一手紅印。
他又對那婢女使了個眼色,忙疾步趕上房幽。
裴昱那裡去沐浴洗漱,房幽便坐在椅子上,強忍着怒氣喝茶降火。
身邊湘蓮低聲禀報:“方才那婢女喚作翠钏,是王爺的侍墨婢女,多得王爺看重,他平日裡也總歇在翠钏房裡。雖不是侍妾,卻勝似。另則……”
她頓了頓:“奴婢瞧着,她後來又悄悄回主屋去了,大門緊閉,不知幹什麼勾當。”
房幽神色恹恹,流露出厭嫌之色,仿佛聽到了什麼髒東西一般。
她是女郎,可不是傻子。上京權勢之人沉湎淫逸她也多有聽聞,夜禦數女,同床共歡之事更是屢見不鮮。
可裴昱在新婚夜幹出此事,實在是又蠢又髒!
她沉着臉:若不是為了當皇後,她還真看不上他。
裴昱休整一番從浴房出來,見房幽兀自生悶氣,忙坐在她身側,手撫上她的肩膀:“王妃,不要再氣了,我保證,接下來一個月,不,半年,我都安安生生守着你。”
他昨日還對房幽與裴焉的舊情十分介懷,今兒便因被抓了把柄忍氣吞聲,此刻說這好話,也是因實在理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