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幽看着這些表面坑窪的果子,猶豫極了,不想放進嘴巴裡。
裴焉拿了,率先啃了一口,酸得眼睛眯起,頰肉抽搐,在他素來沒什麼波動的臉上,看起來好笑極了。
她不給情面地大笑:“你是不是想捉弄我!活該!”
他擰眉看着她,搖頭:“此乃未因果,長于山間,跋涉旅人常以此提神醒腦,消除疲憊。”
房幽以己度人,誤會了他,隻得吐了吐舌頭蒙混過關。
二人吃完了這酸果子,裴焉便蹲下來,要背她上山。
房幽也不客氣,一下子撲在他寬厚的背上,險些把人一個猛勁兒摔倒,好容易才穩住。
她振振有詞:“你早背我不就好了,白白浪費這樣長的時間。”
裴焉隻搖頭,不語。
他若早早背她,隻怕自個兒也會失力上不去。如今正到了陡峭的地段,再讓她瞎走,一個不慎掉下去也未可知。
小祖宗趴在他的背上,輕輕嗅了嗅——爬了這麼久,出了汗,味道自然有些重。
她又不樂意:“你上了山要沐浴一番,下山不許再臭到我了。”
裴焉一口郁氣吐出,不理這沒心沒肺的人。
房幽的臉貼在他頸上,咕哝着:“我怎麼還聞到血腥味了,你受傷了?”
他頓了下,倒是沒想到她還會關心自個兒,臉色緩了緩,正要解釋,便聽她自說自話:“哦,是我的傷口。”
裴焉:“……”
他悶頭不語,隻大步上山。
今兒這一遭下來,房幽的心緒自是放松了不少,連帶着對阿兄的擔憂都沖淡了不少。她忙着刁難裴焉,使勁兒作弄他,整個人開懷得不得了。
月上山頭,裴焉終于踏上了最後一級台階。
他來不及放下背上的女人,便整個人癱在地上,呼哧呼哧重重喘氣。
房幽被他壓着,如泰山壓頂,險些呼吸不過來,使勁推着:“你快起來!”
她心中不滿:從前哪見裴焉如此體力不支過,男人果真是越老越無用。
裴焉支起身子,喉中血腥味極重,拿了她的水囊漱口,卻又被小沒良心的抱怨:“你别喝我的!”
他面無表情,充耳不聞。
二人在石台上休整了片刻,便聽有腳步聲傳來。
隻見一個五六歲的光頭小沙彌站在跟前,正經得好似大人:“二位施主,貧僧師父已入眠,煩請明日再來。”
房幽傻眼了,她看向裴焉,見他面色也繃着,顯然是沒料到這等情況。
她直起身,叉着腰面向小沙彌:“得道高僧也要睡覺?”
沒等小沙彌開口回答,她又叽裡呱啦甩出一堆問話:“若不想入夜接客,為何不早說?偏偏等我們爬完了這九千級台階才說,你是拿我們耍着玩麼!”
“還是說,覺得我們有求于大師,便可以肆意玩弄?”
她心裡氣憤得緊。雖則她自個兒不過走了短短一小半路程,但也是她長這麼大頭一回被戲耍了。
“再說這大半夜的,你讓我們明日再來,是想讓我們連夜下山?若是我們出事,行一大師擔得起這責任嗎!你知道我是誰麼,你知道他又是誰麼!”
她話裡已帶威脅,而那小沙彌再老成,也不過一孩童,聽她這般說,立時變了臉色。
裴焉歎一口氣,把她拉到身後,抱拳道:“裴焉與房氏女郎有要事相求行一大師,事情急迫,這才連夜上山。小師父可否代我們通傳一番,若大師實在不願相見,我們便明日再來。”
凡為這高僧高人,脾氣莫不怪異。這住于高山之巅的行一便更是了,若為沽名釣譽,大可不必至此地步。。
房幽這威脅,對凡夫俗子有用,對他隻會物極必反。
小沙彌雙手合十行了一禮,轉身去禀報。
房幽則瞪了他一眼,默然不語。
她也知裴焉的意思,可心裡實在不舒服,畢竟他方才累得都要斷氣了。
她是在為他出氣!
裴焉捏捏她的臉:“行了,過會兒到大師跟前,可不要耍脾氣。”
房幽嘟囔:“你怎知他會見我們……”
話音剛落,那小沙彌從透着微弱光亮的石屋中走出,沖着他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