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深秋時,雨絲如銀線般在空中斜挂,涼意滲入體内直叫人發顫。
崔九一早便入宮上早朝。
“啟禀陛下,臣還有一事要上奏。”
皇帝合上手中奏折,冕旒垂珠後目光如寒潭:“愛卿,何事要奏啊?”
“恕臣無能,今年早春的貢茶貪腐一案,至今仍無進展。”
蘇珩上前一步質問:“高廷尉,這個案子從有人狀告到現在,已有半年之久,你們與禦史台就是這樣辦案的嗎!”
“丞相有所不知,原本禦史台查到了一些線索,但不知為何再要追查下去便會受到百般阻撓,因此有幾位禦史險些丢了性命。”高廷尉轉身面聖,“還望陛下明察。”
“哦?竟有此事?衆愛卿可有何辦法?”
下面的大臣們面面相觑,查貪一案本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現已有幾位禦史為了查案險些丢了性命,這個時候怎還會有人出頭。
“禀陛下,臣想到一個不錯的辦法。”
聖上微微颔首,“說來聽聽。”
蘇珩掃了一眼旁側的崔九,“依臣看,可讓崔将軍協助禦史台辦案,既保證了人身安全,也提高了辦案效率。”
聖上先是擡眼看了看蘇珩,目光再飄向一旁靜候的崔九。
“崔将軍新婚燕爾,若要查案得需南下,崔将軍可願意?”
崔九毫不猶豫地邁步向前,躬身行禮,“能為大胤排憂解難,臣迫不及待。”
聖上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好,此事就這麼定了。朕隻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若一個月後還沒有塵埃落定,朕就先辦了你們!”
“臣等遵旨。”
雨停了,太陽也悠悠的露出了頭。宮門前的漢白玉台階上還滴答着雨水,崔九推了推今晨新換上的面具,比以往的小一些,隻遮住了一隻眼。往常下朝,同僚們都要繞着這位女将軍走,畢竟不是誰都能接受一品将軍是個女子這件事。
但今日朱紅門釘旁立着一個讓她意外的身影,蘇珩腰間懸着的金魚袋在晨光裡晃得格外刺眼。崔九眯起眼睛,看着當朝丞相慢條斯理地撫過略微發白的胡須。
“丞相是在等我?”
“崔将軍,這個案子發生時你還未進京,老夫特地過來提醒你,貢茶的采買以及運輸,是由敬安王負責的,他的母妃是陛下最寵愛的曹貴妃。”
蘇珩邁出宮門時,崔九真切的看見他唇角掠過一絲冷笑,像是看見撲火的飛蛾終于振翅。
回到「久居」,她沒有直接回自己的廂房,而是徑直走向謝容與的房門口。
門口是才從昭明殿差過來的宦官,聽李公公的意思,此宦官服侍殿下多年,陛下怕殿下腿腳不便給将軍府添亂,故派他來繼續服侍殿下。
“他···”話到唇邊轉了個彎,“夫君可在房内?”
“回将軍,殿下一直在房内等您回來用膳。”
崔九推開門,果真看到謝容與端坐于輪椅,桌上擺滿了小廚房準備的飯菜。
“夫人辛苦了,今日為何回來的晚些?飯菜都涼了。”
崔九反手摘下漆紗武冠,兩側垂有的緌帶掃過謝容與的發絲,帶起一縷沉香混合着艾草的苦味。
她瞟了一眼門外的宦官,“先用膳吧,一會再說。”
“夫人的朝服不換?”
“不用,我一會讓朔風幫我更衣。”
謝容與放下手中玉勺,“你一直都是讓他為你更衣的?他可是男子!”
崔九一臉淡然,似乎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妥,“軍中皆是男子,這十年來朔風一直伴随我左右,如兄長一般,隻是換外衣有何不可?”
“不行!以後都讓常嬷嬷來做。”他轉過頭,端起碗筷,開始悶頭吃飯。
燭火在燈台上跳了兩跳,更漏聲恰好漫過三更。他們這才開始商議起早朝的事。
“這麼說來,你馬上就要南下了。”
“嗯,隻是蘇珩今日倒是提醒了我,我對敬安王與曹貴妃了解甚少,不知···”崔九轉頭看向謝容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