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子，他說他叫阿金。”

“阿金？”姬靜看向這個自稱為阿金的黎族人，道“再問問他，為什麼要攻擊我們？”

翻譯剛要開口，阿金卻突然用蹩腳的官話對他們說道：“泥蒙憋問了，俺不直道泥蒙在說甚。”

“咦，他竟然會說官話！”來給姬靜送飯吃的廣志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阿金聞到了食物的香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廣志，嘴角流出幾絲不合時宜的口水。

姬靜使了個眼色，廣志立刻把飯端給了阿金。

“這...這是給俺滴？”阿金有些不敢置信，同時警惕地看了他們一眼。

“放心吧，沒毒。”廣志怕他不相信，捏了塊餅子當着他的面嘗了嘗，“這是咱給太子準備的夥食，好吃着哩。”

他模仿起了阿金的語氣。

“台子？他？”阿金手指着姬靜，好奇地問道，“台子是幹甚滴？打仗滴麼？能當官不？”

“噗哈哈哈。”廣志被他一連串的問題逗得捧腹大笑，樂道，“太子不僅能當官，還能管當官的，天下都是他的！”

“嘁，你莫要騙俺，俺補信。”阿金嘴裡咕哝了一句，手上卻迫不及待地接過廣志遞來的食物，與其他人分食起來。

“好了，廣志，去給他們找幾件衣服穿吧。”姬靜不想見到他們赤身裸體的模樣。

“哎。”廣志麻溜跑了。

“姒将軍，你也去忙吧，不必陪我了。”姬靜對姒懷命道。

姒懷命卻搖了搖頭，道：“我不忙。”

姬靜不再勸他。她在樹下找了塊石頭坐下來，靜靜看着眼前這些狼吞虎咽的九黎人。

“泥，泥蒙看俺做甚？”阿金吃得嘴巴鼓囊囊得，依然不忘放松警惕。

姬靜朝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道：“我在想，是什麼讓一群老實巴交的人甯可冒死也要造反。”

“胡說！俺、俺蒙妹有造反。”阿金抹了抹嘴巴，瞪着她說道。

“那你們為什麼要襲擊我們？”姬靜倚着身後的樹幹問道。

“俺蒙...”阿金話沒說完，就被身旁的人一把拉住。

“叽裡咕噜叽咕。”那人對阿金說道。

隻見阿金點了點頭，又拍了拍胸脯，之後便再也不理姬靜了。

姬靜笑笑，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姒懷命就這麼默默地站在她身邊，望着陽光灑在地上的光暈出神。

等各隊清點出傷亡人數後，大軍就繼續出發了。姬靜把這些九黎人交給了351縱隊看管，這可把姚定方高興壞了，不停地拉着他們扯東扯西。興許因為他是個小孩子的緣故，九黎人對待他的态度還算友好，阿金甚至拿出短笛為他吹起了山歌。

身為一名忠心的護衛，廣志堅決要求繼續呆在姬靜身邊，然而看他跟姚定方相談甚歡的樣子，不禁令人懷疑他是否在趁機以權謀私。

山裡的夜似乎比外頭來得更早，明明時辰還早，太陽的光芒就已經開始逐漸沉寂下來了。山林間時不時傳來各種野獸的嚎叫，間或夾雜幾聲飛鳥的啁啾，伴随着阿金或高或低的笛聲，竟有種奇異的和諧。然而和諧終究是短暫的，不過片刻功夫，四周就黑漆漆不見五指了。

這麼黑的夜裡，燃燒的火把就是明晃晃的靶子，衆人白天剛從虎口逃生，哪裡還敢再點亮它！幸好狒狒山雖然樹高林密，但是道路并不怎麼崎岖，沒有特别陡峭的地方，隻要走得慢一點，小心一點，并不會有危險。

姒懷命不知何時摸到了姬靜身邊。姬靜一見是他，打趣道：“姒将軍和我并肩而行，就不怕九黎人把你我一網打盡？到時候大軍可就群龍無首了。”

“不怕。”姒懷命面無表情，道，“我已經安排了姒衡接班，我死了他會替我指揮。太子若不放心，也可以安排個人替你。”

頓了頓，又道：“廣志就算了，他不可靠。”

“哈哈哈。”姬靜笑道“看來孤的衛隊長不是很受歡迎啊。”

“他太輕浮。”姒懷命如實答道，一點也沒有背後說人壞話的羞愧感。

“啊——”隊伍裡突然傳出一聲尖叫。

姬靜立即回頭，喊道：“怎麼回事？”

“猴子！剛才有猴子咬我！”那人叫道。

“慌什麼！”他的隊長感到十分丢臉，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腳，罵道“一個猴子就把你吓成這樣。太子，将軍，沒事沒事，虛驚一場，嘿嘿...啊——”他慘叫一聲，同時四肢胡亂撲騰起來。

原來一隻猴子不知從哪裡撲到了他的頭上，一口咬掉了他的耳朵，尖銳的指甲也深深紮進了他的頭皮裡，哪怕下一刻就已經被反應過來的人殺死了，也仍然死死地扒着不放。

和白天遇到老虎的情況一樣，大批的猴子從林子裡跳下來，撲向他們。雖說不至于造成多大傷亡，但隊伍裡出現了明顯的混亂。猴子牙尖爪利，又十分敏捷，見勢不妙就竄回樹上，不一會又下來咬人，竟比老虎還難抓獲，實在令人煩不勝煩，不堪其擾。

姬靜在砍死了幾隻想要撲來的猴子後也失去了耐性，道：“繼續前進，别管他們。”

然而這些猴子就像成了精一般一直尾随着他們，逮到機會就抓兩把撓兩下，等你想提刀幹掉他們時，他們早就不見蹤影了。其中一隻還順走了廣志的酒壺，氣得他不住破口大罵。

“哪來這麼多猢狲！”廣志罵道“挨千刀的九黎人，又是老虎又是猴子的，敢不敢出來跟爺正大光明幹一仗，艹！”他氣到頭上，忍不住踢了阿金一腳洩憤。

阿金“噗通”一下跌倒在地，悠揚的笛聲頓時止住了。等想站起來時，卻發現肩上架了一把長刀。阿金擡頭，見到了姬靜冰冷的臉。

“看來孤對你太好了，把這些畜生弄走，把你的同夥都叫來。”姬靜右手握刀，彎腰撿起了阿金掉落在地上的笛子，“我猜你們并沒有多少人，對麼？”

阿金勉強壓住慌亂的神色，顫抖着說道：“俺、俺不直道泥在說甚。”

廣志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又朝阿金踢了過去：“原來是你搞鬼，我說你怎麼那麼好心吹笛子給咱聽呢，真陰險！”

姬靜并沒有收刀，廣志的踢踹令阿金的脖子從刀面上擦過，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其他幾個九黎人吓壞了，瑟縮着擠成一團，引來廣志輕蔑的嘲諷。

“說吧，你們有多少人，都藏在哪兒？”姬靜把玩着手中的笛子，問道“真是小看你們了，還挺有能耐。”

“不過...你們不會真以為僅憑這些雕蟲小技就能打垮萬人大軍吧？”

阿金向四周看去，見猴子們已經被解決得差不多了，不禁露出了絕望的表情。

姬靜命人将他們都捆起來，交給廣志慢慢審問。

阿金以為自己要死了，拼命掙紮起來，邊掙紮邊喊道：“泥蒙這些壞人、敗類！泥蒙殘害好人，還要誣陷俺蒙，泥蒙才該死！”

廣志氣笑了，道：“嘿，本事不錯啊，還會倒打一耙了。要不是你們造反，我們太子用得着跑到這窮山溝裡頭麼？還說誣陷你們——怎麼，用老虎猴子襲擊我們的不是你們麼？”

“俺、俺蒙妹有造反。”阿金仍然固執地說道。

“嘿，還嘴硬！”廣志揚起鞭子就要抽過去，吓得阿金趕緊閉上眼睛大叫起來。

“廣志。”姬靜喊住他，道“把他們紮成一排，架到火堆上！”

如果她猜得沒錯，其他的九黎人應該就在這附近，不然猴子從哪裡來的？九黎人對大山太熟悉了，硬追不會有好結果，倒不如守株待兔，等他們自己跳出來。

這是一個拙劣的計謀，但姬靜很有信心，因為...九黎人似乎都不太聰明的樣子，看看阿金就知道了。

廣志手腳麻利，很快就弄好了。大火熊熊燃燒起來，被架起來烤的幾人開始鬼哭狼嚎，盡管這火暫時還沒有燒到他們身上。

“媽呀，泥蒙這些壞人、壞人！”阿金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不停控訴着姬靜的“暴行”。

“快說，你們還有多少人？”廣志不忘繼續審問。

“不直道，俺不直道。”阿金哭道。

“那你就等着被燒死吧。”廣志撂下這句話就回到了姬靜身邊。

阿金哭得更大聲了，黑夜又将他的哭聲傳得更遠。

火光照亮了姬靜的臉，她捂了捂隐隐作痛的肩膀，與其他人一起等着九黎人現身。

一炷香、兩炷香、三炷香...“來了！”

藏在山上的九黎人終于有動靜了，這時候火苗已經快把阿金的腳心燒紅了。

“è????è??“??…????????é????è?????? ????！”阿金朝着從山上奔下來的九黎人喊道。

姬靜沒工夫理會他在說什麼，隻等九黎人靠過來就反擊。

從山上下來了約百十個人，他們手裡拿着木棍，石頭，穿着和阿金一樣的獸皮草裙麻布衣服，哇哇叫着朝裝備精良的禁軍攻來。

廣志原本做好了大展拳腳的準備，一見這陣仗霎時洩了氣，道：“咱這是捅了野人窩了麼？”和野人打仗什麼的，就算赢了也毫無成就感呐！

“611,623,351！”姬靜喊了三個小隊的番号，下令，“上，活捉他們！”

得到命令的幾個小隊瞬間翁上去，如大刀切菜般輕輕松松制服了一大半人。而有幸沒被逮到的人則拔腿就跑，争先恐後地往山裡鑽。

“追上他們，一網打盡！”姬靜道。

廣志不等她下令就叫上人依樣畫葫蘆，把這群新俘虜跟阿金他們一樣捆了起來。

“呀，壞了！”廣志一拍腦門，扭頭對阿金道“忘了把你們放下來了，腳丫子沒被烤熟吧？”

回答他的是阿金凄凄慘慘的嗚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