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禁軍訓練有素，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數十頭吊睛白額的大老虎張着血盆大口從山上猛撲直下，直沖禁軍而來。

每隻老虎之間都隔了約百米的距離，這一沖之下，禁軍長長的隊伍瞬間被打散了。

絕對是故意的！

姚定方悚然一驚，沖将士們喊道：“有埋伏，當心！”

衆人何嘗不知遇到埋伏了，隻是老虎們來勢洶洶，稍不注意就被撕成了碎片，哪裡還顧得上其他！

“嗖——”一支土制的鋼槍從密林深處射了出來。

仿佛是号令一般，無數利器“嗖嗖嗖”地雨點般砸了下來。有長矛，有土刺，有鐮刀，甚至還有削尖了的木棍、竹子。

“馬的。”廣志堪堪躲過一記飛刀，跳着腳吼道，“這都是什麼玩意！”

“九黎人的好玩意呗。”慶來把姚定方拽到身後，抄起長弓朝一頭老虎射了一箭。

“艹，叫它躲過去了！”慶來罵道。又一柄長矛從身後飛來，吓得他連忙撲倒姚定方。

雜七雜八的利器打擊還在繼續，但能夠成功擊中禁軍的少之又少，反而有不少都落到了老虎們身上。老虎們吃痛，發出了震天般的怒吼，不顧一切地撕咬起來。

“陰險，陰險呐。”廣志叫道“他們絕對是故意的！把老虎打傷，讓老虎來咬我們！”

畢竟從武器裝備來看，老虎們的戰鬥力可比九黎人強多了。

“啪！”一塊從山上飛下來的土坷垃砸中了他的腦門。

廣志：“...##&8*%#3***！”

“嘿嘿嘿。”慶來不厚道地笑了。他身下的姚定方也跟着嘿嘿笑了起來。

廣志朝他們怒目而視。

姬靜無暇理會他們的胡鬧，虎嘯聲太大，她的聲音傳不了多遠就會被蓋住，可惜号角還在姒懷命那裡。她随手抓了個士兵，吩咐道：“中路縱隊圍殲老虎，左右兩路上山追敵！找到姒懷命，讓他傳令，快！”

“是！”

與此同時，号角聲從大軍後半段響了起來，内容與她的吩咐一般無二。姬靜松了口氣，看來姒懷命還不傻，沒有呆在原地幹等她的命令。

有了号令，禁軍的反擊立即變得井然有序。身為右路縱隊一員的慶來高呼一聲“兄弟們随我上山，把那幫陰險的九黎崽子們給我揪出來！”就抓着姚定方，帶着戰友們往山上去了。

姬靜見命令已得到執行，轉身加入了與猛虎肉搏的隊伍中去。

“太，太子！”廣志連忙跟上。

嘩啦啦的兵器雨從大軍上山的那一刻起就停止了，中路軍沒有了後顧之憂，全心與老虎們搏殺起來。但即使如此，人力在猛獸面前依然顯得微不足道。

在姬靜的命令下，中路軍一百人一個圈将老虎們包圍起來。老虎們感知到了危機，變得愈發狂躁，有兩頭甚至不顧一切地沖出了包圍圈，逃進了山林。負責圍住它們的隊伍見狀，立刻就要沖上去追。

“讓它們跑！”姬靜沖他們喊道“我們的敵人不是它們，回來！”

已經有不少人被老虎咬死咬傷，不能再因為這些畜生造成兵力損失了。

姬靜改變了策略，讓衆人慢慢遠離老虎，将包圍圈擴大，又松開一個口子引導它們逃生。野獸求生欲極強，除非被逼到了絕境，否則不會拼上性命。這一招還算奏效，陸續又有幾頭老虎跑掉了。然而剩下的那些仿佛要跟他們死磕到底一般，無論怎麼趕就是不肯逃跑，反而越咬越兇殘。

沒辦法了...姬靜歎了口氣，果斷下令：“圍上去，殺！”

密密麻麻的刀劍刺了過來，老虎們發出了瘋狂的怒吼，不斷有人被它們咬住、甩飛，鮮血灑滿了灰白色的石道。

“弓箭手，射它們的眼睛！”姬靜命令道。她自己也張開弓，一箭射了過去。

“撲哧”一聲，一頭老虎發出了痛苦的嚎叫。

“太子好準頭！”廣志興奮地喝彩道。

在弓箭手的協助之下，老虎們逐漸失去了體格上的優勢，離絞殺殆盡也僅剩時間問題。姬靜留一部分人手繼續圍攻，剩下的人則被派去照顧傷員。

突然間，被姬靜射瞎一隻眼的老虎猛地躍過包圍，徑直朝她撲了過去！

變化來得太快，待廣志回頭看時，姬靜就已經被老虎一口咬住肩頭撲倒在地。

“太子！”廣志心髒驟停。

姬靜在被咬住的一瞬間就抽出了佩刀，毫不猶豫地紮進了它另一隻眼睛裡。

“嗷——”

驟然的疼痛令老虎松了口，可姬靜的腿還壓在它身下動彈不得。她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遲疑，立即把刀抽出來紮進了老虎的脖頸，同時右手握拳使盡全力打向老虎的下颌。這一拳打得極重，姬靜甚至聽到了骨頭碎裂的嗑啪聲。

擔心它再張嘴咬，姬靜雙手一個在上一個在下，咬着牙使勁合住它的嘴巴。

老虎張不開嘴，喉嚨裡發出怒極的咕噜聲，巨大而鋒利的爪子想也不想就朝身下的人拍去，感覺自己拍到了之後，又攏起爪子用力向下一扯！

“撕拉”地一聲響，姬靜胸前的铠甲連着衣服一起被撕出了幾道血印。

廣志急得跺腳，不停吼着近衛隊的傻子們：“上啊，艹！愣着幹什麼！”

“廣志！”姬靜喘着氣喊道“用重弓，射它腦袋！”

老虎力氣實在太大，她快合不住了，等它張開嘴她就完蛋了。

廣志摸到了重弓，卻發現自己根本拉不開——太重了！頓時急得冒火。

姒懷命剛從山上下來就見到這副光景，他一把奪過廣志手裡的弓，搭上箭就射了出去。

姬靜頓覺手上的分量輕了，老虎碩大的身子歪了歪，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她長舒一口氣，叫人把身上的大家夥搬走。

“太子！”廣志哭着撲到姬靜跟前，緊緊抱住了她。

姬靜怔了怔，然後笑着摸了摸廣志圓圓的腦袋：“哭什麼，孤還沒死呢。”

廣志發出一聲嗚咽，仍抱着她不肯撒手。

姬靜無奈，擡頭看向姒懷命道：“多謝姒将軍了。追到那些人了麼？”

“跑了。”姒懷命眉頭皺了皺，覺得姬靜的這個衛隊長有些不成體統，“隻抓到幾個俘虜，回頭審審他們。”

“沒事，跑不了。”姬靜安慰他道，說完又對仍扒着自己不放的廣志道，“廣志，你去幫我看看定方他們還活着不。”

“屬下遵命！”廣志條件反射般答道，然後才發現自己完全沒聽見姬靜說了什麼，隻好抽了抽鼻子，舔着臉問道“太子，您剛才說要我做什麼來着？”

“讓你去看看慶來定方他們是不是還活着。”

“是！”廣志立馬跑遠了。

姬靜扯開自己的袖子，叫人過來幫自己清理傷口。老虎那一口咬得極深，幾乎貫穿了她的肩甲，傷口看起來也頗為觸目驚心。

姒懷命眉頭又忍不住皺了皺，卻沒說什麼。

這時候廣志一臉悲憤地回來了，他剛才去看了，那倆人，不那一整隊家夥都毫發無傷，正活蹦亂跳着呢。想想自己這邊的慘劇，連太子都受了傷，這怎能令他不悲、不憤！

“報告太子——”廣志喊道“他們都還恬不知恥地活着呐！”

姬靜被他逗笑了，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出于某種原因，她沒有讓人清理胸前的傷口，等肩膀包紮好了就随意披了件衣服，站起來問姒懷命：“九黎的俘虜在哪兒？我要見見他們。”

姒懷命領她過去。

姬靜本以為自己會見到一排橫眉怒目的壯漢，沒想到出現在眼前的是幾個身材矮小，驚慌失措的人。他們有的年輕，有的年老，有的身上披着幾塊破爛的獸皮，有的身上圍着幾片芭蕉葉，無一例外都十分瘦弱，兩排肋骨突兀地從幹巴巴的皮膚下鼓了出來。

他們驚恐而不屈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什麼比洪水猛獸更可怕的怪物。

姬靜呆住了，半晌後才看着姒懷命的眼睛問道：“姒将軍，這——就是我們的敵人？”

“是。”姒懷命毫不遲疑地答道“與朝廷作對的，都是敵人。”

姬靜沉默片刻，吩咐道：“叫幾個會說黎族語的過來，問問他們為什麼要造反。”

姒懷命很快又領了幾個人過來。

翻譯甲：“叽裡咕噜叽裡咕噜？”

黎族人：“......”

翻譯乙：面帶微笑再問一遍。

黎族人：“......”

“太子，将軍，他們不肯開口。”兩人回禀道。

姬靜想了想，道：“問問他們叫什麼名字。”

翻譯甲：“叽裡咕噜咕？”

其中一個黎族人猶豫一會，張開了口：“叽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