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安兄,你怎得來邯鄲開書局了?”景姝見面前人為她看茶,一時斂了神色做出一副渾然無知隻是購書的模樣。
“我本就出身趙國,在這裡倒也算不得怪事。”左衡起身為景姝添茶,卻在杯盞置于桌面時話音裡帶了幾分試探。
“倒是景姝,你來這裡可不僅僅是為了購書吧。”
景姝手指微蜷,觸及自己手腕之處暗藏的匕首,也不再左右試探直截了當開口道:
“你們究竟要做什麼,左衡?”
“你是用什麼身份來問我這句話的,慕娘?”左衡微微躬身靠近些景姝,眸子裡帶了些隐隐綽綽的興趣。
“你想我用什麼身份說這句話?”景姝靠近了些。
四目相對間,景姝眸光銳利毫無情誼,左衡嗤笑一聲後撤幾步。
“還能是什麼?景姝,你是為燕國來的吧?”左衡轉身向書桌走了幾步,取出一方木匣遞給景姝。
景姝看着那匣子眸光微暗,那是晉夏在姜國時遞給她的東西,她不由微微蹙眉接過左衡手中之物。
左衡是什麼時候将她的東西偷走的?這方匣子裡出了那封信似乎也沒有什麼貴重之物,偷走這個有什麼必要?
“你跟他燕國關聯算不上太深,不若此時棄燕投趙,待我左家起事成功,你便能做冠絕六國的王後,景姝,你怎麼想?”左衡眉宇之間再無那時初見的謙遜,倒是一反常态的嚣張跋扈,或許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你不知道嗎?”聽到做他的王後時景姝眉頭緊蹙,不由得脫口而出,“趙君性劣,這天下欲取而代之的人遠不隻有你一個。你若要颠覆燕國政權就必得破姜滅魏,趙國國弱已久,你要我如何信你?更何況我對你無意,你開的條件于我而言毫無吸引力。”
“對我無意?”左衡喃喃自語道,忽而輕笑起來,“你是對我無意,還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已是人婦無法二嫁。沒關系,景姝,你點頭就好,其他的事情我來解決。”
“左桓安,我與你之間沒什麼好讓你解決的。既然話已至此,你我便再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我隻能奉勸你一句,月氏一族狼子野心,與其聯合無異于與虎謀皮,當心貪心不足蛇吞象,最後害人終害己。”
景姝放下茶盞就要擡步邁出房門,誰曾想左桓安卻一把握住了景姝的手腕。
“景姝!”左衡開口時話音帶了些咄咄逼人的語氣,“你撒謊。”
“若當真對我無意,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左衡的語氣裡帶了幾分躊躇,半晌後卻又像是找到答案般輕輕笑了,“是不是那個姓晉的又強迫你?我明白了,景姝。”
聽到這裡,景姝不願再與他過多糾纏,痛快地拿起那方匣子欲快步離開:“還有,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别人碰屬于我的東西。”
誰料方才行至房門處就被左衡一把握住手腕,他用了些力氣,景姝這才意識到他的手勁極大,遠不可能是從未練過武的模樣。過往的相識對他的認知恐怕都是一場巨大的騙局。
“放手。”景姝轉過頭,神色冷淡。
“可我是因為愛你才這樣啊。”左衡眼神裡閃着幾絲明滅不定的微渺光芒,“慕娘,你要去哪裡?”
“這與你并無幹系吧?!”聽着他胡言亂語般的自述,景姝幾乎頭皮炸開,她掙開他的鉗制厲聲開口。
“景姝雖為女子,卻也是燕國之人,即便隻是個無名之人也隻會忠于大燕。左衡,過去我是真的将你當成過朋友,但倘若此後戰場再見,我也絕不會對你手軟。”
景姝認真地望着左衡的眼睛,一字一句開口道。
再離開時她沿着曲廊步子走得堅定,豈料身後卻忽而傳來一聲怒吓。
“景姝!”
“你會後悔的。”
聞言景姝步伐稍頓,不再理會左衡的歇斯底裡,在内心嗤笑一聲卻并未回頭。
她才不會後悔。
左家在趙國算不得撼動政權的大族,左衡居然也能有颠覆六國的謀劃,他的背後到底是誰相助,他為何會有如此自信?
月氏一族臨趙,若趙君當真被反,左衡如願取而代之。那麼他又如何确保月氏一族不會先将矛頭對準趙國?
自己是通過調查軍隊吞銀案誤打誤撞查到左衡的,他一個趙國人又是如何與燕國軍饷扯上關系的?吞銀一案日久,想必左衡的謀劃也并非是從近期才開始的。
樁樁件件與左衡的往事在景姝腦海浮現,她仔細地複盤着每個細節,豈料回到客棧時衆人已經聚頭隻等她一個了。
幾人在景姝房中落座,桌上擺了四盞茶水,三人面色沉重似是發覺了什麼嚴肅的大事,雖不明所以但也心緒紛亂的景姝拉開長椅落座。
“你們怎麼這幅表情?”景姝咧着嘴角笑笑,試圖緩解空氣中幾乎凝固的氛圍。
“景姝,其實我有事瞞你。”開口的是向來寡言面冷的蔚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