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回家路上,景姝對晉夏開口道:“長嬴君,他說得不對,你不要聽他的話。”
而此刻晉夏想那時的她或許并不喜歡他,可她還是願意護着他。
思及此處,晉夏又溫聲道:“哪怕你那時候對我毫無心意,你不依舊那樣做了嗎?景姝,今後無論你做什麼去哪裡,我都尊重你的想法。”
“我……”景姝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的話一字一句落入心間,宛若輕石墜湖,掀起陣陣波瀾。
那時她不喜歡他嗎?
不是的。
那時她對他毫無心意嗎?
不是的。
她隻是太過膽怯,不願意點破那些,這樣就能永遠以妻子的身份正大光明地接受他所有的好。
“長嬴君……”景姝垂眸片刻,最終輕吸一口氣開口道,“你要跟我走嗎?”
“跟我一同離開姜國,你願意嗎?”
司寇蘊的話在腦海浮現,隻是這次她不願意再松手。愛是違背本性的,這話在此刻看來當真不假。
她想要抛棄根植于她心底的怯懦,她不想再回避他給的好,而想以同樣的方式對待他。
她想要與他一同共赴前路,同覽今朝。
“你不是要跟我告别嗎?”晉夏話音裡有些不可思議。
“當然是,長嬴君,跟我走吧。”
“我再不丢下你,我保證。”
月光映入淺塘,清風漾起微波。
有人點頭稱好。
離姜之期漸近,景姝随有琴紹學武已有小半個月,她從前跟着辰娘苦練底子好,不怕吃苦。再加上她之前都是用棍棒之類的武器,力氣也大得驚人,因而什麼都學得很快。
有琴紹教她習劍練刀,景姝不過月半就已經能有琴紹比試,因而景姝決定月末離開姜國。
她雖還沒正式應答是否要加入晴好閣,但還是對她們想構建的理想社會格外有興趣。隻是在這些繁雜事情之前,她想先解決自己的事情,自己當年究竟為何會死?
除此之外,她還想回大燕,參軍入伍。
離姜時最不舍的莫不過式钰,少女拉着她的手紅了眼圈。景姝緊緊握着式钰的手“式钰,我們不要走散,待你我各有建樹後定會再見。”
離燕時分明滿腔愁緒心緒紛亂,離姜時卻已經緩緩撥雲見日内心堅定。
景姝掀開轎簾,外面日頭正晴,她看着丹陽城離她越來越遠,竟有片刻恍神。放下轎簾時,晉夏靠在轎邊面色微白,雖然他向來能忍痛,但偏偏這舟車勞頓之苦他最無法忍受。
“長嬴君,你還好嗎?”
“無礙。”
景姝頗為不放心地向他身邊挪了挪。
下一刻,他的腦袋就枕上她的肩膀。景姝微微一怔,耳尖有些泛紅。但她還是伸出手輕握晉夏指尖。
回燕後,晉夏精神不振地回府休憩,而景姝則直接拐向了燕王宮。
她要去尋王姬晉恣。
“景姝,你回來了?”
“是,景姝來找王姬是有事要與您商讨。”
“何事?”晉恣眼神微亮,她站起身來走向景姝。
“向您自薦。”
景姝語氣堅定,不卑不亢地開口道。
“有意思,你倒說說如何自薦?”
“我願意替王姬掃清諸侯國障礙,惡人本就不該留。這世間渾噩之事太多,有關女子之事更是不計其數,讓人忍無可忍,景姝願為刀為刃蕩平世間所有不公。”
“怎麼出去一趟,還變得偏激了?”晉恣笑了起來,“景姝,這世間人心并不是非黑即白,姜國隻是冰山一角,這你都受不了了?”
“敢問殿下,高位真就那麼重要嗎?”景姝有些疑惑。
“你去了姜國,自然知道當年伐姜一戰吧?戰場上死去的一千七百餘親眷中,其中婦孺占多數。景姝,在這個諸侯紛争的時代,弱肉強食人之常情,倘若你不想不擇手段往上爬,你就隻能去做戰場以上被人賤馬踏的死屍一具。”
“你可以不争,但你也要接受你的命運,若你無法接受,那就隻能争。”
“比起那懦弱無能又表裡不一的姜侯,他那兩個妹妹,我倒更為欣賞一些。景姝,隻有女子掌權了,戰場之上才不會有那麼多婦孺被派去做墊腳石。”
“殿下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目的是什麼?”晉恣笑得肆意,“當然是要建立一個海清河晏的太平盛世,要做最高處之人。這千百年來,好處沒給女人多少,要犧牲時卻總讓女人先死,也沒有這個道理不是?”
“隻是倘若這世間還有男人掌權,戰争便無休無止。由點及面,先将這大勢扭轉,讓戰争停下,我們才有資格再仔細談談想做什麼。”
“殿下的意思是?”
“對,先讓女子登高位,姜國姐妹雙姝治國。趙國有侯夫人乾氏,接下來便是魏國。”
“景姝,你願意替我去一趟魏國嗎?”
“又要用離間之法?”
“不,強攻。”
“強攻?”
“景姝你可别忘了,我晉恣荒淫無度,毫無底線,風流成性。聽聞這魏國國君溫文爾雅姿容無雙,于是我晉恣又看上了魏國的國君了,你去給我把他搶回來。”
“啊?”
“做得到嗎?”
景姝愣了愣,莞爾笑了
“當然做得到。”
——上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