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是哪裡不對，從哪兒開始不對的？

雲清岚是被窗外的鞭炮聲驚醒的，他睜開眼，發現自己又一次和蕭燼擠在同一張床上，青年溫熱的身軀緊貼着他，手臂還環在他的腰間，呼吸均勻綿長，似乎睡得很沉，姿勢何等暧昧，這場面好像很久沒出現過了。

“喝酒，果然誤事……”雲清岚扶額，瞥了一眼趕忙閉了閉眼，又小心翼翼地挪開蕭燼的手，剛想起身，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低啞的咕哝：“師尊……”

蕭燼的聲音帶着晨起的慵懶，尾音微微上揚，像是無意識的撒嬌。雲清岚僵了一瞬，正想裝作沒聽見，卻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什麼東西抵住了他的腰——

雲清岚深吸一口氣，迅速翻身下床。

蕭燼似乎這才清醒過來，睜開眼時，眸中還帶着幾分迷蒙的水霧。他随即低頭看了看自己下方，又擡頭看向雲清岚，耳尖瞬間紅透：“師尊，我……”

“醒了就起來。”雲清岚背對着他整理衣袍，語氣盡量平靜，“今天街上還有舞獅和戲班，去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蕭燼抿了抿唇，默默拉過被子，眸光一閃，“……是。”

雲清岚緩緩扶額，甩了甩衣袍，“以後……你我少喝酒。”

街道比昨日更加喧嚣。舞獅的隊伍從街頭一路翻騰到街尾，金紅相間的獅身随着鑼鼓聲上下躍動，時而眨眼，時而抖毛，引得圍觀百姓連連喝彩。

“師尊！”蕭燼難得露出幾分少年心性，指着獅子口中吐出的對聯，“那字是憑空寫的！凡人也有此等法術？”

雲清岚笑了笑，從袖中取出幾枚銅錢，輕輕一抛，銅錢便穩穩落入舞獅人捧着的銅盤中。

“仙師大氣！”舞獅人高聲喊道，獅子立刻朝雲清岚的方向拜了三拜，又搖頭晃腦地繼續向前。

蕭燼看得目不轉睛，雲清岚側目看他，心中微動。修仙之人大多不沾凡塵煙火，可此刻的蕭燼，眼中映着街頭的熱鬧，唇角帶着純粹的笑意，倒像是真的融入了這人間年節。

“師尊以前看過舞獅嗎？”蕭燼忽然問道。

雲清岚頓了頓，想起前世春節時街頭的舞獅表演，父母牽着他的手擠在人群中，父親還會把他扛在肩上，讓他看得更清楚。

“看過。”他輕聲道，“不過……很久以前了。”

蕭燼似乎察覺到師尊情緒的變化，沒再多問，隻是悄悄往他身邊靠了靠。

轉過街角，一群人正圍着一處空地喝彩。雲清岚和蕭燼走近一看，原來是個壯漢在表演“胸口碎大石”。周圍圍了一群人，水洩不通。

“諸位看官瞧好了！”壯漢拍了拍自己結實的胸膛，随後躺在一塊釘闆上，另一人将一塊厚重的青石闆壓在他胸口，“這一錘下去，石闆碎，人沒事！”

蕭燼微微挑眉，低聲道：“凡人竟能承受這般力道？”

雲清岚笑了笑，附耳低聲說道：“是技法。石闆脆，錘子落下的瞬間力道分散，傷不到人。”

壯漢大喝一聲，同伴掄起鐵錘重重砸下。石闆應聲而裂，壯漢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向四周抱拳，赢得一片掌聲。

蕭燼看得津津有味，雲清岚見狀，便又摸出幾枚銅錢丢進一旁的銅鑼裡。壯漢連連道謝，還特意朝蕭燼眨了眨眼：“小郎君要不要試試？”

蕭燼一愣，随即搖頭失笑：“不必了。”

雲清岚也忍不住彎了唇角：“你若真想試，回去我找塊石闆給你，家中前院還有很多石闆。”貨真價實的。

蕭燼有些失神地看着他笑容，自己也跟着笑了起來，“師尊别取笑我了……”

“好好好……”

逛着逛着，兩人再往前走，一座臨時搭建的戲台前圍滿了人，台上正演着一出《負心漢》，扮相俊俏的小生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地忏悔自己的‘薄情’，花旦則甩着水袖，哀怨地唱着自己的不甘。

“這負心漢就該千刀萬剮！”台下一位大娘憤憤道。

“就是！挖了他的心都不為過！”另一人附和。

“哎，你沒看懂，他不是負心漢，是被家裡人害的才對。”

“他就是負心漢，不該娶那李小姐！！”

“他沒張嘴嗎 ？”台下的人争論不休。

雲清岚本隻是随意聽着，可就在這時。

“挖了心肝泡酒吃，方知郎君真心癡——”台上的花旦披頭散發，懷抱小生的身體癫狂笑唱。

“癡女啊，哎哎哎——”台下衆人搖頭，隻見那花旦将剪刀刺入自己心窩，血濺三尺紅綢，兩人的身體倒在一起。

“癡男怨女，這算是永遠在一起了吧？”很悲劇的結局，但還是有不少人紛紛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