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
正常。
呼吸。
正常。
既然這兩樣都是正常的,其他的生理指征大概也是正常的了。
萊拉把食指從頸動脈處放下來,雙手自然下垂。
不,不,不,萊拉沒有去探安娜的呼吸與心跳,她不用去試就知道肯定不正常。萊拉摸的是自己的脈搏,她快步往會客室走。記不清楚路,肯特伯爵府沒有白蠟樹地大宅那麼大,但也是一幢相當豪華的住宅。
她穿過走廊,眼睛裡什麼都沒有,橫沖直撞,終于撞進會客室,基督山伯爵已經離開了,但是肯特伯爵在會客室裡在踱步。
萊拉:“我看望安娜回來了,先生。”
肯特伯爵面色紅潤,他在搓手,還把手很不紳士地往褲子上抹。
萊拉:“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她問。看出來肯特伯爵要宣布一個重大決定太容易了。這個重大決定還是關于自己的,這個重大決定還是基督山伯爵促使他做出來的。
分析這一切像呼吸一樣簡單。
萊拉感到很悲哀。她坐到柔軟的真皮沙發上,準确來說,是沙發上的天鵝絨坐墊。她剛剛沒有坐安娜鋪着白色粗布床單的架子床,因為當安娜翻身的時候,床就嘎吱嘎吱響,她害怕把床坐塌了。
肯特伯爵很和善對她笑了一下,自己走到會客室門前,親自把兩扇門關好了。
“親愛的萊拉·阿什博恩小姐,你今年十六歲,快十七歲了,對嗎?”
萊拉:“是的,先生。”
肯特伯爵:“我很遺憾你美麗的長發如今隻剩下這些了,阿什博恩小姐,請允許我再次衷心地感謝你救下了伯爵夫人的性命。”
萊拉:“你給予我自由出入牛津圖書館的特權,我非常感激。”
剪短頭發是為了女扮男裝。
萊拉很清楚自己要的不止是自由出入牛津的圖書館,而是作為一個學生光明正大地出入牛津大學的課堂。但是一開始她沒有對肯特伯爵提到過這點,操之過急會吓到對方的。
肯特伯爵:“基督山伯爵看來也是你的一位朋友,阿什博恩小姐,他對我提出了一個令人心動的主意,當他對我開口的時候,我激動得渾身顫栗。”
萊拉默默看着他。
肯特伯爵現在也是處于他說的“激動得渾身顫栗”的狀态,他襯衫上輕薄的绉紗領子像個淋了雨的蝴蝶,飄飄的樣子。
肯特伯爵:“既然為了救伯爵夫人你付出了美麗的代價,現在頭發短得像個男孩,那為什麼不去做一個男孩呢?”
萊拉:“我的确有這樣的想法。”
她很驚喜,但是下意識把驚喜全壓在了喉嚨裡。萊拉沒有想到基督山伯爵會幫助自己,就算他沒來幫忙,自己也有這個想法。
肯特伯爵後退幾步,又往前過來:“萊拉小姐,你知道自己的不同尋常之處嗎?”
萊拉:“知道。我比其他人都聰明。”
肯特伯爵擊掌:“答對了,萊拉小姐,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一個人,我不能說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一位小姐,因為就算是在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中,你也是最聰明的。”
肯特伯爵說了那麼多的“most”,用了那麼多的最高級,把萊拉的腦子說得暈乎乎的。
她不想死,但是也想去巴黎。可是在去巴黎為塞西利亞正名,讓呂西安受到懲罰前,她想去牛津大學,她真的想去牛津大學。
萊拉單膝跪地:“肯特伯爵大人,既然你應許了我,那麼,不妨再給我一個今年秋季入學牛津大學的機會!”
肯特伯爵愛自己的書籍儀器,愛自己的研究,所以他也愛萊拉的才華。他大聲叫好,從會客室的陳列架上拿起一把寶劍,以加封騎士的架勢在萊拉頭頂上揮了幾下。
“萊拉·阿什博恩小姐,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的才華在無窮無盡的下午茶會,在通宵達旦的舞會中消逝。”
萊拉鞠躬:“恰好我也有同樣的想法。”
她想說,想讓肯特伯爵拿出紙筆寫一張正式的說明,聲明他願意幫助萊拉·阿什博恩入學牛津。
萊拉問:“現在天還沒有黑,先生,我想你應該沒有喝酒吧。”
肯特伯爵:“啊,孩子,你在提防我,你怕我事後又反悔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