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言拉着綠筝一口氣跑出禁苑,直到踏入西内苑才放緩腳步。她正撫着胸口平複呼吸,卻見謝烑身着羽林軍服制立于道旁,顯然還未下值。
“謝校尉,好巧。”徽言勉強扯出個笑容。
“不巧。”謝烑目光灼灼,“我特意在此候着褚娘子。”
徽言暗自蹙眉,今日怎的個個都要攔她的路?
“何事?”她直截了當問道。
謝烑右手按上腰間佩刀,沉聲道:“周顯非良善之輩,你莫要與他往來。”
徽言環顧四周,見無人經過,便拽着謝烑的腕子往樹蔭下走去,綠筝會意地留在原處望風。
“你都看見了?”她壓低聲音問道。
謝烑挑眉,“你以為呢?”
徽言松開手,環抱雙臂,“謝校尉既已目睹,為何不上前解圍?你身為羽林軍校尉,今日負有護衛之責。周顯滞留禁苑,合該由你将他驅逐才是。”
謝烑語氣微冷,“我見褚娘子言笑晏晏,倒不好打擾二位雅興。”
“你隻見後半段罷了。”徽言無奈解釋,“我一介弱女子,為求脫身,隻得虛與委蛇。”
謝烑眸色微動,原是錯怪了她。
徽言湊近半步,盯着他閃躲的眼睛,“你以為我是在讨好周顯,意圖攀附權貴?好啊,沒想到在你眼中,我竟是這般人。”
謝烑脫口道:“我并非此意……”又覺得這解釋過于蒼白。
卻見她忽而展顔一笑,輕拍他肩膀道:“如此便扯平了!我當你是纨绔,你視我為趨炎附勢之徒,這下兩不相欠。”
謝烑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弄得哭笑不得,“你這人,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徽言不接這話,轉而問道:“謝校尉的手臂可大好了?”
謝烑活動了下左臂,“已無礙。”
“可想好要我如何報答?總欠着你這般大的人情,我心裡不踏實。”
“本就不圖你報答。”謝烑輕歎,“那琥珀饧已是心意,不必再多想。”
徽言卻道:“親兄弟尚要明算賬,何況我們又不是……”她頓了頓,将“朋友”二字咽了回去,“既然你沒想好,那我先告辭了,我另有賬要算。”
謝烑忽然喚住她,“你真要去醉雲軒見周顯?”
徽言慌忙回身捂住他的嘴,“小聲些!他不要顔面,我還要呢!”
這突如其來的觸碰讓謝烑心頭一震。他定了定神,雙手扶住她肩膀将人輕輕推開。
“男女授受不親,往後要注意分寸。”
徽言暗自腹诽,這人既能去芳菲樓,偏在她面前裝什麼正人君子?他才是一時一個模樣。
“謝校尉教訓得是。”她嘴上應着,眼中卻帶着狡黠,“醉雲軒之約不過是權宜之計,傻子才真去。”
謝烑唇角微揚,“可見你還不算太笨。”
“原來謝校尉也會說俏皮話?”徽言輕笑。
聞言,謝烑怔愣半晌,嘴唇微張。
怎的有些呆呢?徽言心中暗忖,面上笑得愈發燦爛。她旋即又正色道,“你以為我願意與他周旋?那等蠢鈍如豬的登徒子,碰我一下都嫌惡心!偏他是權貴之子,我又不能一簪子戳傷他再逃,那才真是自找麻煩。”
謝烑神色凝重,“周顯為人睚眦必報,等他發現你戲耍于他,恐怕日後……”
“我是公主伴讀。”徽言挺直腰杆,“下回再見,我定寸步不離跟着公主。他再嚣張,也不敢當衆給我難堪。”
謝烑欲言又止,終究沒問出那句“你為何入宮”。此事,還需再觀察。
“天色不早,你且回吧。”
徽言笑笑,屈膝一禮道:“告辭,謝校尉。”
望着那道漸行漸遠的倩影,謝烑不自覺地握緊了腰間佩刀。方才他就該直接上前将周顯驅逐,不該猶豫,更不該給她與那厮周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