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嘉德一頓，問道：“你何時與太子殿下關系這樣好？”孟臨溪這才想起來這一世因為避諱高映淮，她從來都是避開在孟嘉德面前談及兄長的，隻說是因為端王的關系。

父女正說着話，一旁孟覺悄悄提醒孟臨溪需得選隻钗戴上入宮謝恩了。

聞言，怡人幫孟臨溪将那支雙蛇钗也拿出來放在托盤上一并參考，孟臨溪拿起這支钗，又拿起那支金鑲玉，兩相比較正欲将雙蛇钗插進頭發，孟王爺突然出聲：“我覺得那支金鑲玉好，如今正是盛夏時節，與你與節氣都很相配。”

孟臨溪一怔，難道上一世這麼早父親就生了将自己嫁入宮中的念頭了嗎？此時還未到他續娶的時機，他果然不是為了繼弟的前途賣了自己。

很快收斂思緒，她把钗子遞給孟嘉德，在她低頭将雙蛇钗珍愛地放入錦盒中時，孟嘉德已将钗子插進女兒梳好的發髻上。

“我的女兒長成大姑娘了，為父還能陪你多久啊。”孟嘉德望着鏡中的孟臨溪，喃喃道。

“父親您說什麼呢，我會陪您一輩子！”孟臨溪擡頭。

“傻孩子，終究要嫁人的。”孟嘉德刮刮她的臉蛋兒，又說道，“一會兒未時我帶你進宮謝恩。”

“可一會兒是師傅來府的日子，父親您忘了。”孟臨溪答。

“那就傳信進宮讓他不要出宮來了，你謝過恩直接找他吧。”孟王爺擺擺手，回了自己的院子。

孟臨溪的師傅楊筌因是待诏，又精通人物花鳥的工筆，宮中常有貴人诏侍，如今每五日僅能抽出半日時間指導孟臨溪、批改畫作。其實早在上一年的秋天，他便感歎她的工筆畫技已達到出師的八成要求了，可适當多練習一些寫意山水花鳥，但她倔強地搖頭，仍覺得自己還差得遠，常央求兄長準她去縛望閣。

楊荃有時會問自己，他畫學那幾個徒弟在這個年齡也這麼努力嗎，他不得而知，因為他們進入畫學前大多在當地已找了小有名氣的師傅啟蒙，自己親自啟蒙的除了小溪隻有親兒子采兒，但采兒和他娘遠在江州，他對于采兒的日常隻能從妻子的書信中了解，采兒這些年由自己在江州的幾個好友代為管教，從寄來的畫作可以看出兒子不光沒有荒廢繪畫，還練成了一手好字，筆風大有前朝薛曜之影。小溪和采兒比，雖長他一歲，但啟蒙晚了些，總的還是差了些。

孟臨溪認真地将自己最近所作畫作甄選兩幅較為滿意的帶進宮，待向姑母、淑妃娘娘謝恩後，此刻太子、端王還沒下學，姑母傳召了楊筌在翠微宮偏殿給她授課，孟王則留在姑母處與她議事。

“母親來信，說是在益州一個道觀裡巧遇一樁緣分，對方是王禦史的女兒，二十歲往上了，還未說親。母親想說給你做繼室，她與你說了嗎？你怎麼看？”孟瀾漪手裡拿了卷書，但這一頁已經看了許久，一直在考慮母親說的這樁婚事。

“說了。”他知道母親的眼光極高，若她說看上了誰，絕對是極好的人，“若是先前，定是不願意的。今日溪兒生辰，宮中太子和端王都送了禮物，你先前同我說溪兒認了他們做哥哥，我瞧着端王确實是正經哥哥樣，不懂女孩心思，淨挑些貴的送，但是太子……”他說到這裡遲疑了，不知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孟瀾漪坐起身，屏退了旁人，隻留了最親近的内侍。

“溪兒素喜穿綠，他送了金鑲玉的钗子配她，一看便是下了功夫的。”孟嘉德繼續說道，“太子本該精進功課的年紀，素日竟然都把心思花在穿戴飾物上嗎？”

孟瀾漪想起剛剛小溪頭上的钗，又回憶起去年太子的一母同胞妹妹柔慧公主行金钗之禮時，太子送了十二支壽字紋樣金钗，樣式和寓意具老套得傳遍了□□，怎麼蓦得開竅了？她搖搖頭：“他對柔慧不是這樣的，應是這次下了功夫。”

“若是太子對她有心，不出幾年，待她及笄便要離開府上了。屆時，我才是真的孑然一身。”孟嘉德歎道，“現在想想，若身邊有個伴兒也是好的。”

這種心情孟瀾漪十分理解，雖然自己也是女子，但這種孑然一身的孤獨感自從知道自己無法懷孕後變得日漸強烈，自己還有宮中姐妹陪伴，哥哥下了朝後是真的要面對空空蕩蕩的王府了。

“那麼哥哥是中意太子了？”她調轉了話題，算是對上一個話題的默認了，但她對于哥哥想讓小溪進宮的想法不甚同意。

“咱們家是什麼樣的門第，你我心裡都清楚她能不能給太子做正妃。如今讓她戴了這钗進宮謝恩，先瞧瞧太子是什麼反應，是尋常哥哥樣便作罷，若是眼睛裡帶了不一般的心思，好盡早掐滅。”孟嘉德說。孟瀾漪聽此話松了口氣，家中有她一個人進宮已經夠了，重重深宮不能再鎖住另一個孟家人了。

那廂楊筌看了兩幅畫後沉吟很久，久到孟臨溪心裡直打鼓：“這幅寫意山水，還是稍顯刻意。”孟臨溪聽完一時不知是喜是憂。喜的是自己隻分那麼少精力給寫意，便能得到還不錯的評價；憂的是，照着這假山池魚畫，實在是畫不出山形遼闊大河壯美。

“不過，郡主的工筆人物畫已經可以出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