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看,謝赫将顧恺之列為三品,将曹不興列為一品,《宣和畫譜》中才收錄了《兵符圖》一件作品,我瞧着也不怎麼樣,謝赫品味不行。”孟臨溪佯裝沒聽懂畫外音,認真評述起《畫品》來了。
“這評畫同評書也一樣,理論意義都是與時而變的。”一說到書,柳閱就掉進書袋裡了,忘記剛剛還在生孟臨溪的氣。
“奇了怪了,你這套說辭和我兄長的一模一樣。你合該認識認識我兄長,知音難覓哎。”孟臨溪道。
柳閱卻擺擺手,說太子殿下日理萬機,怎是自己這樣的小女子想見就見的,有這時間不如多睡會兒覺補充體力。
“嚯,還知道心疼人呢。你當我嫂嫂罷。”孟臨溪笑道,柳閱本來是興師問罪的,誰知道被孟臨溪反客為主,氣得她直拍腿,差點忘了正事。
過了年轉眼便是柳閱十四歲的生辰宴,她肯定是會邀請孟臨溪的,隻是還需與孟臨溪商量點兒事兒:“我想着生辰宴,不邀請常淩怕是不妥。”
孟臨溪知道柳府與鎮北侯府的關系不說一向很好,但也不錯,不能因為小輩的交際就讓大人失了面子,她了然地點點頭。
“抱歉,我讓你這郡主做的是有點憋屈了。”柳閱承認道。孟臨溪心說,她要不是想讓柳閱做她嫂嫂,她還能受這個氣?
所幸生日宴當日常淩懂得避其鋒芒,沒有翻出什麼新花樣,隻是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孟臨溪送了柳閱幾盆早春培育的芍藥,芍藥的花期在五月,又趕上今年冷,三月的芍藥十分難得。英國公夫人看見這幾盆芍藥,突然一拍腦門想起來館玄長公主近日突然在尋芍藥,可惜了孟臨溪卻說培育的絕佳品種都在此處了。英國公夫人的話已經說出來了,不能再收回去,柳閱不想衆人為難,便說借花獻佛,尋兩個公子小姐以席上的名義送到長公主府。
這花使的人選,若按照地位來選,有些俗了;也不能直接選定,有些小姐之間的關系本就不好,厚此薄彼有失偏頗。福靈公主提議衆人行飛花令,作不出詩、背不全詩或作錯詩的,就要敗下陣來,如此循環往複,最後剩下的二人即為花使。
席上公子小姐摩拳擦掌,孟臨溪正想趁機溜号,卻被常淩瞅準了一把按住。
武将世家的女子真有勁兒啊,按得人手腕子生疼。
孟臨溪勉強參與了兩循環就敗下陣來,她甚至不敢去看柳閱的眼神,怕是這次下了宴,那成套的詩詞書就等着從柳府往孟府送了。
最終脫穎而出的畫使除了一向喜愛飛花令的福靈公主,另一個有些出人意料,是汴京傅氏的庶子傅進。
這相邀與宴的帖子當初是孟臨溪想找帕子嘗試着讓柳閱下的,傅英沒來赴宴,是傅進應的帖。二人還沒來得及搭上話,傅進便被選中了花使。
席上多數人不認識傅進,隻道傅氏有嫡子讓庶子與宴算什麼,言語中多是輕慢。
孟臨溪清清嗓子站了出來。她對着傅進行了一禮:“傅公子,别來無恙。公主,此行坐我的馬車去吧。”
柳閱聞言露出欣慰表情,自己言傳身教一年多,郡主的情商提高了不止一大截。此言一出,不光替傅進解了尴尬的境地,還解決了二人身份懸殊坐誰的馬車去公主府都不合适的困境。
一路上無言,孟臨溪帶二人走向自己的馬車,快要走至停放馬車的院子,傅進突然出聲:“郡主殿下,其實我會騎馬。”
孟臨溪聞言呆住,她一拍腦門,自己思維僵化了,她不會騎馬便沒有考慮别人騎馬的情況。
“你怎麼不早說!”
“我以為郡主有話要問我。”
“我确實也有話要問你,你那日可曾看見我的帕子了?”
“不曾。”
“那你為何覺得我有話要問?”
“純猜。”
孟臨溪看着他一副清風朗月的模樣,不疑有他,隻道日後尋個機會問問傅英。
待二人上了馬車,孟臨溪帶着可人回去,可人突然恍然大悟:“我說傅進這名字怎麼那麼耳熟,上一世他是太子門下的肱骨之臣,元嘉二十一年殿試,他是榜眼。”
可人這樣一說,孟臨溪就不吃驚她為何記得這麼清楚了,因為那場科舉放榜後的瓊林宴,是太子的親妹妹柔慧公主拉着她去看的。并非是什麼姑嫂情深,單純隻是柔慧心儀探花郎,少女心事不好言說,隻能找她為探花郎造像,以圖私下欣賞。她知道自己以後難得有出宮的機會,若想以後自己還能出宮,便隻能從天不怕地不怕的柔慧身上下手,所以目光都鎖定在探花郎一人身上,無暇顧及别的。
那年,傅進以十八歲之姿奪得榜眼,入六部輪值,成為當年最炙手可熱的新貴。孟臨溪細想,怪不得剛剛衆人議論他身份時,他儀容絲毫無損,鎮定自若;若他沒有真才實學,汴京傅氏就算不與宴也不會讓一個庶子代表家族的。
孟臨溪晃晃腦袋,眼前這個少年與之前在傅英面前的樣子判若兩人,那時可真是一點看不出他日後能登廟堂的樣子。人還是比畫複雜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