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宴會廳的香槟塔折射出萬花筒般的光斑,盛轶第無數次調整耳麥頻率。
紅毯兩側的閃光燈如同暴雨,她看着監視器裡裴姿的側臉——那人正将香槟澆在蛋糕形狀的冰雕上,暗紅色酒液順着《噩夢》的片名流淌,像道永不愈合的刀傷。
“安保組注意三号機位。”盛轶按住對講機,“穿灰色帽衫的男人在禮品台徘徊二十分鐘了。”
話音未落,尖叫聲撕裂空氣。
冰雕轟然倒塌,那個男人舉着餐刀沖過紅毯,刀尖在追光燈下甩出血珠。
盛轶看清他T恤上印着的照片——是她和葉莺上周在車庫被偷拍的借位照。
“去死吧!”刀刃劈開香槟霧氣,“勾引葉莺的賤人!”
盛轶的後腰撞上甜品台。
慕斯蛋糕糊住視線的刹那,她聽見布料撕裂的悶響。
濃稠的血腥味漫過甜膩奶油味,裴姿的珍珠項鍊崩裂開來,滾落在地的珠子被血泊浸成瑪瑙色。
“卡!”
記憶裡導演的喊聲與現實的混亂重疊。
盛轶抹開眼前的奶油,看到裴姿倒在自己懷裡,左手死死攥着刀刃。血從她指縫湧出,在銀色魚尾裙上繡出曼珠沙華。
“你……”裴姿的睫毛膏被冷汗暈開,卻還在笑,“果然還是穿黑色西裝…最好看……”
安保制服暴徒的悶哼聲中,盛轶的耳麥線纏住裴姿的靜脈。
她扯下領帶捆住對方手腕止血,絲綢瞬間吸飽暗紅色:“救護車!誰他媽按了消防警鈴!”
博雅國際醫療中心手術室外,熒光燈管在磨砂玻璃上投出青灰色陰影。
盛轶盯着自己指縫幹涸的血漬,那裡面混着裴姿的迪奧唇釉,變成詭異的紫褐色。
許願遞來的熱可可早已涼透,杯壁凝滿水珠。
“肌腱斷裂加失血性休克。”護士推開手術門,“家屬在哪?”
盛轶的鞋碾過滿地珍珠。
三小時前這些珠子還在裴姿頸間搖晃,此刻沾滿血污滾在急診室角落,像被遺棄的月球碎片。
“我是她老闆。”她在同意書上簽字,筆迹穿透五層紙頁,“所有醫療費用記在我賬上。”
手術燈熄滅時,裴姿被推出來的模樣像具石膏像。氧氣面罩在她臉上勒出紅痕,左手纏着堪比木乃伊的繃帶。
盛轶忽然想起《金粉囚徒》的劇照——裴姿也是這樣被鎖鍊纏住脖頸,眼裡卻燒着不肯熄滅的火。
盛家病房的監控器規律作響。
裴姿在麻藥退去後的第一句話是:“我的左手……還能戴戒指嗎?”
盛轶正在削蘋果,水果刀在指間轉出寒光:“替你試過了,殷華送的鉑金戒能套進小拇指。”
“……我說的是威尼斯電影節那枚。”
裴姿試圖擡手,卻被鎮痛泵的軟管困住,“刻着…我們名字縮寫的……”
蘋果皮斷裂在垃圾桶邊緣。
盛轶想起幾年前的地中海遊輪,裴姿偷走她喝過半杯的莫吉托,用吸管在冰面上刻下「P&S」。
那個夜晚的星光比此刻的呼吸機指示燈更亮。
“記者在樓下蹲守。”她将蘋果切成塊,“說你為愛擋刀,是年度最深情人設。”
裴姿突然咬住插着蘋果的叉子。
金屬刮擦瓷盤的聲響中,她含糊不清地笑:“那你要怎麼謝我?把《謊言之鏡》的版權還來?”
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鳴叫——
盛轶按呼叫鈴的手被抓住,裴姿的指尖在她掌心畫圈:“或者……像威尼斯那晚……”
記憶如潮水倒灌。
盛轶看見二十二歲的自己被壓在船舷,裴姿的珍珠項鍊垂進她衣領,在地中海的月光下晃成銀河。
遠處燈塔每閃爍一次,那人就在她肩頭咬出新痕。
“你赢了。”
盛轶抽回手,露出無名指内側的疤痕,“當年打賭說我會先放手。”
裴姿的瞳孔在止痛藥作用下擴散成黑洞:“可最後……是你教我…怎麼在暴風雨裡掌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