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扯開舞台背景幕布,露出正在直播的全球拍賣會現場——裴姿的囚禁影像正在以三千萬美元起拍。
當《午夜鸢尾》的旋律從地下貨艙升起,許願終于明白這座劇場就是最大的雅典娜雕像。
她踹開液壓裝置的控制面闆,整個舞台開始向左側傾斜,那些價值連城的走私藝術品如潮水湧向樂池。
盛轶在傾覆的貨輪甲闆上接通了全球直播信号。
暴雨沖刷着裴姿胸前的倒計時紋身,她們背後是燃燒的盛氏集團總部大樓。
“這不是忏悔。”她将父親囚禁母親的錄像帶塞進播放器,“是解剖。”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海平面時,裴姿的唇印在盛轶的蟒蛇紋身上。
這個吻帶着砗磲的鹹澀與血鏽味,她們在四百二十個爆炸點同時亮起的火光中跌落深海,如同兩株終于學會共生的海葵,在暗流中舒展劇毒的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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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姿的舌尖嘗到海水鹹腥時,才意識到自己還活着。
防水眼罩的裂縫裡滲入幽藍冷光,那些在深海中漂浮的雅典娜雕像殘骸像一群沉默的目擊者,電子眼在三十米深的水壓中依然閃爍着紅光。
“呼吸器還能撐四分鐘。”盛轶的聲音通過骨傳導耳機傳來,帶着深海特有的電磁雜音。
她背後的蟒蛇紋身正在溶解,納米機器人組成的追蹤系統在高壓下崩解,化作銀色血珠融入海水。
裴姿摸到腰間破裂的防水袋,砗磲碎片在指腹劃出血痕。
當她們順着洋流漂向廢棄鑽井平台時,記憶像被撬開的牡蛎般湧出——二十小時前,Alex在舞台監控室露出那個笑容,玫瑰紋身下的生物芯片正在向整個太平洋艦隊發送坐标。
“抓住錨鍊!”
盛轶突然将她推向生鏽的金屬結構。
上方傳來螺旋槳的轟鳴,探照燈刺破海水形成光之牢籠。
裴姿看清潛水艇外殼的徽章時瞳孔驟縮——那是日本三井财團的标志,與七年前在郵輪賭場見過的荷官袖扣如出一轍。
許願的指甲陷進劇場紅絲絨座椅時,Alex的香水正從通風管道滲入舞台。
那些從樂池湧出的雅典娜雕像被液壓裝置推至半空,機械眼投射出全息影像——盛氏老宅地下酒窖裡。
盛老爺子正在擦拭某件青銅器,器皿内側的銘文與走私文物清單上的編号完全一緻。
“小願覺得這場戲值幾顆星?”Alex的鳄魚皮靴碾過許願散落的發夾,玫瑰紋身突然裂開皮膚,露出微型投影儀。
星辰文化的股票走勢圖在牆面鋪開,裴姿的囚禁影像拍賣價已經突破五千萬美元。
許願突然抓起舞台道具劍刺向控制台,火花迸濺中,雅典娜雕像的電子眼集體轉向觀衆席。
某個熟悉的身影正在貴賓席起身——那是她失蹤兩年的母親,手腕戴着與裴姿同款的砗磲手鍊。
盛轶的□□卡在鑽井平台閘門縫隙時,三井集團的蛙人正在上方甲闆集結。
裴姿突然扯開潛水服領口,胸前的倒計時紋身顯示着72:00:00,她将砗磲碎片按在盛轶掌心:“這是你母親最後的作品。”
記憶如高壓電流擊穿神經,盛轶看見六歲的自己躲在酒窖木桶後。
母親蒼白的手指正在雕刻砗磲,暗門裡傳來父親與日本客商的低語:“這批貨走馬六甲航線,用孩子的名義報關最安全……”
當閘門終于撬開縫隙,裴姿突然将呼吸器扣在盛轶臉上。
她像一尾銀魚般遊向蛙人們,倒計時紋身在深海裡亮起刺目的紅光。
“活下去才能解剖真相。”這是裴姿留下的最後訊息,通過砗磲碎片的共振傳來。
盛轶的視網膜殘留着她被蛙人帶走的畫面,那些銀色氧氣泡如同未落盡的淚。
鑽井平台的控制室布滿陰極射線管,盛轶的濕發在屏幕藍光下滴着水珠。
她撕開三井集團的文件袋,泛黃的貨單上赫然印着母親的手寫簽名——每個字母轉折都帶着砗磲雕刻刀特有的弧度。
“令堂的作品比我們想象中更多。”Alex的聲音從監控器傳來,她背後的全息投影正在播放許願母親雕刻文物的畫面,“包括那尊讓裴姿小姐魂牽夢萦的翡翠雅典娜。”
盛轶的拳頭砸向控制台,血液滲進鍵盤縫隙。
當DNA認證系統突然啟動,她發現自己的血清正在溶解加密程序——原來母親早在二十年前,就将生物密鑰編寫進了她的遺傳密碼。
“看看這個。”Alex調出1998年的馬六甲海關記錄,全息影像裡出現嬰兒時期的盛轶。
她正被藏在那尊翡翠雅典娜的腹腔,報關單上蓋着“藝術品”的藍色印章。
裴姿的尖叫聲突然穿透音響系統,盛轶看見她被綁在液壓解剖台上。
三井集團的科學家正在掃描她後腰的條形碼,激光切割刀懸停在數字紋身上方0.01毫米處。
“想要她完整,就打開酒窖第七區。”Alex的玫瑰紋身開始滲血,那是盛老爺子特制的懲罰機制,“用你母親教過的方法。”
許願在舞台暗門後摸到冰涼的翡翠,雅典娜雕像的眼珠突然轉動。
母親留給她的遺物盒自動彈開,裡面是半枚染血的砗磲和微型膠片——1998年的馬六甲海關錄像裡,年輕的許母正将嬰兒遞給盛轶母親。
“你才是真正的報關藝術品。”Alex的投影出現在幕布上,許願的芭蕾舞衣傳感器突然過載。
那些植入面料的微型電極釋放電流,迫使她擺出《天鵝湖》的垂死姿勢。
當液壓舞台開始向左側傾斜,許願看見自己與雅典娜雕像同時墜向樂池。
翡翠在墜落途中裂開,露出藏在其中的青銅密鑰——形狀與盛轶手中的砗磲碎片完全契合。
裴姿的皮膚感受到激光灼熱時,突然想起被囚禁在郵輪上的某個雨夜。
盛老爺子用雪茄燙着她的肩胛骨說:“你母親雕刻的砗磲裡,藏着能讓三井集團破産的東西。”
此刻解剖台的束縛帶發出皮革哀鳴,她對着監控鏡頭露出冷笑:“你們永遠找不到第七區。”
然後狠狠咬破藏在智齒裡的膠囊,矽基生物毒素瞬間流遍全身。
當三井集團的警報聲響徹鑽井平台,盛轶終于破譯出母親留在砗磲裡的訊息。
翡翠雅典娜的瞳孔掃描開啟暗門,第七區裡陳列着數百個玻璃胚胎艙——每個都浸泡着與她和許願面容相似的嬰兒。
“這才是真正的藝術品。”Alex的全息影像撫摸着一個胚胎艙,“用你們家族基因培育的完美容器。”
裴姿的瞳孔開始擴散前,用最後力氣将砗磲碎片刺入主控系統。
整個鑽井平台開始傾斜,海水從裂縫中湧入,那些胚胎艙在浮力作用下像水母般升起。
“接住我。”
這是裴姿說的最後一句話。
盛轶躍入冰冷海水時,看見她胸前的倒計時歸零,矽基毒素讓皮膚呈現出琉璃般的光澤,仿佛一尊正在融化的雅典娜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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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轶的指尖觸碰到裴姿的瞬間,一股電流般的刺痛從指腹竄上脊椎。
裴姿的皮膚在深海中泛着詭異的珍珠光澤,矽基毒素讓她的毛細血管呈現出電路闆般的藍色紋路。
那些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心髒位置蔓延,像某種神秘的圖騰在完成最後的儀式。
“呼吸……”
盛轶将備用呼吸器塞進裴姿嘴裡,卻發現她的牙齒已經半透明化,咬合時發出晶體碰撞的脆響。
更可怕的是,裴姿的瞳孔正在分裂——原本漆黑的眼眸裡浮現出細小的六邊形網格,每個網格中都倒映着不同的畫面:雅典娜雕像、胚胎艙、還有盛氏老宅地下酒窖的青銅門。
鑽井平台坍塌的金屬巨響從頭頂傳來,盛轶拽着裴姿向更深處潛去。
一個巨大的陰影正在她們上方形成——那是三井集團的潛艇,艇身的機械臂正在打撈漂浮的胚胎艙。
透過觀察窗,盛轶看見林霧站在控制台前,玫瑰紋身已經完全展開,像活物般覆蓋了她半邊身體。
裴姿突然劇烈掙紮起來,她的手指變得鋒利如刀,在盛轶手臂上劃出五道閃着藍光的傷口。
那些傷口沒有流血,反而開始滲出類似矽膠的物質。
盛轶這才注意到,裴姿後腰的條形碼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串發光的數字:19981125——正是母親失蹤的日期。
“第七區……鑰匙……”
裴姿的聲音直接在盛轶腦海中響起,不再是聲波傳遞,而像是某種神經鍊接,“用我的眼睛……看……”
一股陌生的數據流突然湧入盛轶的視覺神經。
她看見自己站在一個巨大的球形空間裡,四周牆壁由無數六邊形晶體組成,每個晶體中都懸浮着一個沉睡的“裴姿”。
在空間正中央,翡翠雅典娜雕像的底座緩緩打開,露出一個青銅制成的嬰兒搖籃。
“這是……”
“我的出生地。”裴姿的思維波動如同潮汐,“我們都被騙了……真正的藝術品不是雕像……是我們……”
上方突然傳來金屬撕裂的巨響。
三井潛艇的機械臂穿透了水層,直奔她們而來。
盛轶本能地抱住裴姿下潛,卻看見機械臂前端彈出的不是抓鈎,而是一枚閃着紅光的注射器——裡面裝着與裴姿眼中相同的藍色液體。
“基因穩定劑……”裴姿的思維開始斷斷續續,“他們想……重置我……”
盛轶的肺部因缺氧開始灼燒,但更讓她恐懼的是手中觸感的變化——裴姿的身體正在結晶化,皮膚表面形成了一層堅硬的矽基外殼。
隻有胸口那串倒計時數字還在跳動,現在已經變成了逆向計時:00:15:00……00:14:59……
“帶我……去胚胎艙……”裴姿的思維如同風中殘燭,“那裡有……終止程序……”
盛轶拼命劃水向最近的漂浮胚胎艙遊去。
靠近後她才看清,那些艙體根本不是玻璃,而是某種生物膜,表面布滿類似人類指紋的紋路。
當她的手觸碰到生物膜時,艙體竟然自動打開,裡面的營養液湧出,在海水中形成一團發光的霧。
“進去……”裴姿推了她一把,“需要……活體密鑰……”
盛轶抱着裴姿滾入胚胎艙。
艙門閉合的瞬間,内部突然充滿氧氣,同時響起了機械女聲:“基因鎖驗證中……檢測到原始樣本DNA……系統激活……”
艙内壁亮起無數光點,組成了複雜的基因圖譜。
盛轶震驚地發現,圖譜中央顯示的竟然是自己的照片,标注着“第一代容器-完美型”。
“二十年前……”裴姿的結晶化已經蔓延到頸部,“你母親……用你的基因……創造了我們……”
全息投影突然切換,顯示出盛氏老宅的地下酒窖。
盛轶看見年輕的母親抱着嬰兒站在青銅門前,而父親身邊站着的正是如今三井集團的社長。
他們面前的實驗台上,整齊排列着十二個嬰兒培養皿。
“藝術品走私……隻是幌子……”裴姿的聲音越來越弱,“真正的交易是……基因容器……”
倒計時進入最後三分鐘時,艙内突然伸出無數納米纖維,刺入盛轶和裴姿的脊椎。
劇痛中,盛轶感覺自己的記憶被某種力量粗暴地翻閱——六歲生日那天的海風、母親最後的微笑、父親書房裡雅典娜雕像轉動的眼珠……
“終止程序……啟動……”機械聲響起時,裴姿的身體突然開始發光,“需要……原始基因……授權……”
盛轶毫不猶豫地将手按在認證面闆上。
一陣刺眼的白光過後,她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從鼻腔流出。
睜開眼時,裴姿身上的結晶正在剝落,露出下面新生的皮膚。
更驚人的是,她眼中的六邊形網格消失了,重新變回人類的眼睛。
“成功了……”裴姿虛弱地微笑,“基因鎖……解除了……”
但喜悅還沒持續三秒,整個胚胎艙突然劇烈震動。
透過生物膜,盛轶看見Alex的潛艇正在發射魚雷,而更遠處,一艘印有星辰文化标志的船隻正在靠近。
“雙重陷阱……”裴姿掙紮着坐起,“許願母親……是星辰的……創始人……”
盛轶這才将一切串聯起來——許願母親留下的砗磲、舞台下的秘密、還有那些刻意引導她們發現的線索。
這根本不是什麼複仇,而是一場持續二十年的基因戰争。
“聽着……”裴姿突然抓住她的手,“胚胎艙有……逃生模式……”
她指向艙壁上一個隐藏的凹槽,“需要……兩把鑰匙……”
盛轶摸出随身攜帶的砗磲碎片,裴姿則從口中吐出一顆已經結晶化的智齒。
當兩樣物品同時放入凹槽,艙内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警報聲。
“警告:自毀程序啟動,倒計時60秒……”
“什麼?”盛轶驚恐地看向裴姿。
“唯一辦法……”裴姿露出決絕的微笑,“會有點疼……抓緊我……”
盛轶剛抱住裴姿,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胚胎艙突然變形收縮,将他們包裹在一個球形力場中。
随着一聲悶響,球體像炮彈般射出,沖破層層水幕,直沖海面。
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盛轶看見無數胚胎艙同時爆炸,藍色的基因液染透了整片海域。
而她們的球體正被海浪推向遠方,裴姿的心跳聲是她唯一能感知的真實。
“睡吧……”裴姿的聲音如同搖籃曲,“醒來後……就是新紀元了……”
當球體最終擱淺在某處無名沙灘時,朝陽正刺破雲層。
盛轶模糊地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近——是許願,她手裡拿着半枚染血的砗磲,身後跟着十幾個眼神空洞的“裴姿”克隆體。
“歡迎來到真實世界。”許願的聲音冰冷得不似人類,“遊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