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令儀輕輕推開常家大門，手裡提着剛從學校帶回來的作業本。

秋日的陽光透過門廊灑在地闆上，形成一片溫暖的光斑。

“常昱靖？”

她輕聲呼喚，脫下鞋子放在玄關。自從一個月前重逢，這裡幾乎成了她的第二個家。

陽光房裡傳來微弱的應答聲。

顧令儀走進去，看見常昱靖靠在窗邊的躺椅上，膝上攤着一本畫冊。

陽光透過玻璃屋頂灑在她身上，給她蒼白的皮膚鍍上一層薄薄的金色。

“今天感覺怎麼樣？”顧令儀在她身邊蹲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

常昱靖微微一笑：“比昨天好。”

她指向窗外，“看，銀杏葉開始黃了。”

顧令儀順着她的手指望去，院裡的銀杏樹确實染上了金邊，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她拿出一個保溫杯：“王姨讓我帶給你的藥茶，趁熱喝。”

常昱靖做了個鬼臉，但還是乖乖接過杯子。

這一個月來，她的身體狀況時好時壞，但精神明顯比顧令儀剛回來時好了許多。

她們重拾了觀星的愛好，在常家屋頂架設了一台小型望遠鏡；顧令儀每天放學後都會來陪她做作業、聊天，周末則推着輪椅帶她去附近的公園。

“對了，”常昱靖突然想起什麼，從身旁的抽屜裡取出一個小本子，“我列了個清單。”

顧令儀接過本子，翻開第一頁，上面寫着“心願清單”，下面列着幾條：

1. 看一次極光

2. 出版自己的詩集

3. 與顧令儀和好如初（已完成）

“這是.…..”

“我想在...離開前完成的事。”常昱靖輕聲說，眼睛依然望着窗外的銀杏樹。

顧令儀的手指微微發抖。

她一直避免去想那個可能性，但現實總是無情地闖入——常昱靖的病情比想象中嚴重得多。

上周的檢查結果顯示，她的凝血功能進一步惡化，随時可能發生内出血。

“我們一起去。”顧令儀說，“去看極光。挪威或者冰島，聽說冬天最美。”

常昱靖轉過頭，眼睛亮了起來：“真的？但我媽.…..”

“我去說服她。“顧令儀握緊她的手，“還有你爸爸。我爸爸，都可以幫忙。”

常昱靖的笑容漸漸擴大，突然咳嗽起來。顧令儀連忙拍她的背，感覺到掌下凸起的脊椎骨。

咳嗽停止後，常昱靖的嘴角殘留着一絲血迹，她迅速用紙巾擦掉，但顧令儀已經看見了。

“沒事，”常昱靖搶先說，“隻是喉嚨有點幹。”

顧令儀強忍淚水，點點頭。

她翻開心願清單的下一頁，發現是一首詩：

《如果有一天》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醒來，

請不要為我哭泣。

因為我會變成風，

輕撫你的發梢。

變成雨，

親吻你的臉頰。

變成星光，

在每個夜晚，

守護你的夢境。

顧令儀讀完，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

常昱靖輕輕擦去她的眼淚：“别哭，這隻是詩。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那天晚上，顧令儀回到家，發現父親正在書房整理文件。

“爸，”她直接問道，“常昱靖的病...到底有多嚴重？”

顧海放下手中的文件，示意她坐下：“張主任說，可能隻剩幾個月時間了。”

幾個月。

這個詞像一把鈍刀，慢慢刺入顧令儀的心髒。

她想起常昱靖蒼白的手指，凹陷的臉頰，還有那個帶着血迹的微笑.…..

“有什麼辦法嗎？”她聲音發抖，“任何辦法都行。”

顧海的表情變得複雜：“常規治療已經很難見，就骨髓移植都……常家正在聯系國外的實驗性治療方案，但.…..”

他沒有說完，隻是歎了口氣。

第二天放學後，顧令儀直奔常家，卻看見一輛救護車停在門口。

她的心瞬間沉到谷底。

常母站在門口，臉色慘白。

看到顧令儀，她的表情變得扭曲：“又是你！自從你來了，常昱靖的病情就惡化了！你克她！”

顧令儀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醫護人員推着擔架出來，上面躺着昏迷的常昱靖，臉色灰白，嘴角還有未擦淨的血迹。

“阿姨，我.…..”

“滾開！”常母推開她，跟着救護車上了車。

顧令儀站在原地，雙腿發軟。

王姨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别往心裡去，夫人太着急了。小姐早上突然吐血昏迷，醫生說是胃出血。”

“是因為我嗎？”顧令儀聲音發抖，“是不是我不該回來，不該讓她情緒激動.…..”

王姨搖搖頭：“病就是病，哪有那麼多原因。小姐這半年經常這樣，隻是你不知道罷了。”

可我如果不認識常昱靖，是不是她會好好的。

市中心醫院的走廊長得沒有盡頭。

顧令儀和父親趕到時，常母正在和醫生交談。看到他們，常母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顧海，帶你女兒離開。”她聲音冰冷，“常昱靖需要靜養。”

顧海沒有理睬，隻是上前一步：“張主任怎麼說？”

常母的嘴唇顫抖着：“内髒多處出血，凝血功能幾乎喪失.…..”她突然崩潰地蹲下，捂住臉，“醫生說...可能隻有三個月了.…..”

顧令儀的世界在那一刻靜止了。

三個月？這不可能。

常昱靖昨天還在和她讨論極光，還在寫詩，還在笑.…..

“宋慈英，”顧海說，“我認識瑞士一家研究所，專攻血液病基因療法。如果你同意，我可以聯系他們。”

宋慈英，也就是常母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希望，随即又暗淡下來：“沒用的...我們試過所有方法.…..”

“再試一次。”顧海堅定地說，“為了昱靖。”

接下來的兩周，常昱靖一直在醫院接受治療。

顧令儀每天放學後都來，但常母隻允許她隔着玻璃窗看望。

直到第三周，常昱靖的情況暫時穩定，顧令儀才被允許進入病房。

病房裡的常昱靖比上次見面更瘦了，手腕上插着各種管子，但看到顧令儀，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