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開學前一周,顧令儀站在新公寓的陽台上,望着遠處熟悉的城市輪廓。
一年半了,她終于回來了。
父親的工作再次調動,這次顧氏鑒古成了常氏集團古董鑒定合作方,需要長期駐守總部。
“令儀,你的書箱放在哪裡?”顧海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就放我房間吧。”
顧令儀應道,目光依然流連在遠處一棟隐約可見的高樓上——那是常氏集團的總部大廈。
這一年半裡,顧令儀長高了不少,齊肩的短發也留成了馬尾,但心底那個結始終沒有解開。
新學校的同學說她性格冷淡,老師評價她“沉穩有餘,活力不足”。
沒人知道,她隻是把所有的熱情都留在了那座城市,留給了一個人。
“令儀,”父親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手裡拿着一個紙箱,“這些是你以前的素描本,要帶走嗎?”
顧令儀接過箱子,最上面那本正是她記錄常昱靖點點滴滴的素描本。
她輕輕翻開,常昱靖在星空下微笑的側臉立刻映入眼簾,胸口傳來熟悉的刺痛感。
“爸.…..”她突然擡頭,“常昱靖...她還好嗎?”
顧海的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一下:“你不知道?”
“我...我切斷了所有聯系。”顧令儀低頭,手指撫過素描本邊緣的磨損痕迹。
父親歎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下:“去年聽說她病情加重,休學了。具體情況不清楚。”
他頓了頓,“你想見她嗎?”
這個問題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
顧令儀攥緊了素描本,指節發白。
見嗎?以什麼身份?說什麼?
“我因為誤會和懦弱逃跑了”?還是“聽說你快死了所以我回來看看”?
“我不知道。”
她最終說道,聲音細如蚊呐。
父親拍了拍她的肩:“明天我要去常氏集團開會。”
他留下這句話,起身離開了陽台。
當晚,顧令儀輾轉反側。
她掏出新手機,猶豫了很久,終于登錄了塵封已久的□□。
消息提示音立刻炸響,大多是初中同學群的@全體成員。
她點開那個名為“初二(3)班永不解散”的群,手指顫抖着往上翻聊天記錄。
[2020年6月15日]
林妙:聽說常昱靖又住院了?
張浩:嗯,聽說這次挺嚴重的
王雨:她不是一直那樣嗎?動不動就住院
李婷:這次不一樣,聽說休學了
顧令儀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繼續往下翻,找到了一條三個月前的消息:
[2021年5月20日]
劉芳:今天去常家送作業,常昱靖瘦了好多,幾乎認不出來了
劉芳:她問我有沒有顧令儀的消息,我說你轉學後就沒聯系了
劉芳:她聽完就哭了,搞得我好尴尬
手機從顧令儀手中滑落,砸在胸口,疼得她喘不過氣。
常昱靖...哭了?因為想她?那個驕傲的、總是微笑的常昱靖?
窗外,一顆流星劃過夜空。
顧令儀突然想起初二那年,她和常昱靖躺在海邊,常昱靖說每一顆流星都承載着一個願望。
那天她許了什麼願來着?希望常昱靖永遠健康快樂?
現在看來,流星也不過是宇宙的謊言。
第二天一早,父親出門前留下一張紙條:
[常家住址沒變。無論你做什麼決定,爸爸都支持你。]
顧令儀捏着紙條,在陽台上站了一上午。
下午三點,她終于換好衣服,拿起那本素描本和一個小禮物盒,走出了家門。
公交車緩緩駛向常家所在的别墅區。
顧令儀的心跳随着每一站接近而加速,手心滲出細密的汗珠。
她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常母冷着臉趕她走,常昱靖冷漠地說“你是誰”,或者更糟,常昱靖根本不記得她了.…..
常家别墅比記憶中更加宏偉,卻也更加冷清。花園裡的玫瑰開得正豔,卻無人欣賞。
顧令儀站在鐵門前,手指懸在門鈴上方,遲遲按不下去。
“找誰啊?”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顧令儀轉身,看見王姨拎着菜籃子站在她身後。
一年半過去,王姨的頭發白了不少,但眼神依然和善。
“王姨…..”顧令儀的聲音哽住了。
王姨的眼睛突然睜大:“顧...顧小姐?”
她上下打量着顧令儀,“你長高了,還變樣了,差點認不出來。”
“常昱靖...她在家嗎?”顧令儀艱難地問出口。
王姨的表情變得複雜:“在是在...但小姐現在.…..”她歎了口氣,“算了,你自己看吧。夫人不在家。”
鐵門緩緩打開,顧令儀跟着王姨走進别墅。
大廳依舊富麗堂皇,卻多了幾分醫院般的冷清,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藥味。
“小姐在陽光房。”王姨指了指走廊盡頭,“她...變了很多,你要有心理準備。”
顧令儀點點頭,心跳如雷。
她慢慢走向陽光房,推開門的手微微發抖。
陽光房裡,一個瘦削的身影背對着門坐在輪椅上,正望着窗外的花園。
那人聽到動靜,緩緩轉過頭來——
顧令儀倒吸一口冷氣。
那是常昱靖,卻又不是她記憶中的常昱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