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征以拇指緩緩摩挲畫紙,别過眼去:“我還以為……還以為那是你最讨厭我的一天。”
江晚已經提筆,因此并未回頭,語氣淡淡:“我沒有讨厭過你。人會被假象蒙蔽,會被情緒沖昏頭腦,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倒不如說,反倒是這些小過小錯,才讓人顯得更為真實。”
他的觸筆落在柔膩的紙張上,鎏金顔色勾勒出精準無誤的線條。
隻有被定制的雕刻和畫像,才會精準無誤。
戚征頓了下,忽然擡起頭來:“可是你就沒有犯過這樣的錯。”
江晚手中的筆滞在紙上。
他當然聽得出來戚征沒有說完的話——這個書中位面的任何人都會被蒙蔽被欺騙,但在所有戲劇性拉滿的事件中,唯獨江晚一直保持着冷靜,能做出最恰當的抉擇。
這樣的事情,反而讓江晚顯得不那麼真實。
他遊離于這個世界之外,哪怕在衆人面前露出笑容或者掉下眼淚,可每一個神情都被他精心預設過,都有種恰到好處的完美感。
賀祈商和宋庭雲并不會注意到這點,畢竟他們身處世家,從小的教育為他們烙下“凡事必須體面”的思維模式。
但戚征不同,他的家境本就特殊,從小沒有人管他,反而讓他在試錯這條路上經驗豐富。
因此他才能如此敏銳地察覺出江晚的不同。
系統看好戲道:[我的寶,你被拆穿了。]
江晚不理它,轉過頭來,生硬地轉移話題:“你在說什麼奇怪的話,害得我差點落筆錯了。”
戚征一聽自己差點又捅婁子,哪裡還會多想,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對、對不起,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江晚擺擺手,轉回頭去:“和你開玩笑的,别緊張呀。”
他一邊繼續勾勒出繁複的紋絡,一邊接道:“如果你真覺得過意不去,那就……等到回國後,陪我去教學樓天台放紙飛機吧。”
戚征沒想到會得到江晚的邀約,反複在内心确認不是夢以後,才欣喜地笑了起來:“好呀,當然好。”
兩人的話題算告一段落。戚征想着自己是來保護江晚安全的,而不是來打岔的,因此就乖乖閉了嘴,随便從畫室的書架上拿起本書翻看。
——隻不過才看三分鐘,綿長的呼吸聲就從江晚身後傳了過來。
江晚再次停筆,緩緩轉過頭去,看到了在沙發上睡得七仰八叉的少年。
[睡着了。年輕人就是無憂無慮,沒有失眠的煩惱。]
江晚疏離地轉回視線,調侃道:“說起來,感覺你是年紀很大的老人一樣。”
系統按捺片刻,還是忍不住說:[宿主,你明知道這個世界的劇情撐不到你回國的時間,為什麼要跟他許下這個約定呢?]
江晚露出迷茫的表情,搖搖頭:“不知道,可能……被他說中了,有種被激怒的感覺。”
“所以想惡作劇他一把,放他鴿子……大概是這個想法吧。”
他說得輕巧,但系統語氣複雜:[看來你還是低估了黑化值100的影響力。]
江晚眨眨眼:“什麼意思?難不成因為這個惡作劇,他會懷恨在心,等我死了還要來掘我的墳麼?”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系統見他跟石頭一樣根本不開竅,就不再解釋了。
也罷,這個世界眼看就要成功收尾,細枝末節就不去管它了。這也算是,江晚所流露出來的真實人性吧。
·
江晚做事喜歡一鼓作氣,因此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創作中,直到真正完成了畫作,才從自己的世界清醒過來。
他恍然擡眼望向窗外,已經是一片漆黑,再看看時間,都過了九點了。
江晚猛地回頭,見戚征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正乖乖巧巧地坐在沙發裡看書。
“抱歉,我畫畫有時候會忘記時間,耽誤你了。”
戚征連忙搖頭:“沒有的事,我反正自己一個人在家也無聊。”
這話聽起來就差直說待在畫室很無聊了。
戚征自己也後知後覺說錯話,連忙補救:“我的意思是!反正都是沒事幹,與其做别的事情,我更想待在你身邊。”
江晚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
戚征的臉騰地變得通紅。
系統看好戲道:[哦豁。]
[情窦未開的小狼狗終于說出自己的心意,崽,你怎麼看?]
江晚緩緩轉身,坦然的目光直視着戚征:“你更想待在我身邊?”
一記直球讓戚征避無可避,懊惱地别過臉去:“我對你……你不會看不出來吧?”
江晚笑容很淡,歪歪頭:“你要是不說清楚,我能看出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