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麼?貴妃這麼晚叫人診脈,就是不想驚動陛下,夜深諸門落鎖,自然是走這邊不容易驚擾貴人。”錢太醫撫了撫長長的胡子教訓徒弟。
“别走神,好好記着這條路。”錢太醫信步走在前面帶路。
落後半步的徒弟有些不解的撓了撓頭,自家師父剛考進太醫院,當值不超過半個月,怎麼将這大内摸得這樣透的?
靜谧的深夜裡忽然傳來一聲痛苦的低吟。
好像是、來自身邊廢棄已久的宮殿?
小徒弟吓得頭發都快豎起來了,三步并做一步,追上師父抱着他袖子不撒手:“...我、我就說這裡有鬼吧。”
咔哒咔哒,安靜的夜裡,上下牙碰撞的聲音格外清晰。
錢太醫無奈的将手裡提着的燈籠舉的高些,看清了蛛網深處的三個字‘景仁宮’。
安撫的拍了拍小徒弟的手:“子不語怪力亂神,走,咱們去看看。”
小徒弟滿臉驚恐,抖着手指了指宮門有指了指自己,像一隻被掐住脖子的雞,嘴巴開開合合,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響。
愣神的片刻功夫,上鎖的宮門就被太醫打開了。
...裡面躺了個人?
不對,我師父還會開鎖?
小徒弟甩了甩混亂的腦子,試圖分析情況。
錢太醫已經推門進去了,被地上人的面容驚了一跳,立馬開始查驗傷勢,頭也不回的向後伸手:“銀針。”
小徒弟把着門,心裡天人交戰,最終還是對師父的召喚做出下意識的反應,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将銀針遞了過去。
錢太醫将人翻轉過來,背後是兩支比箭粗上好幾圈的鐵家夥,手底下飛快的用銀針封住傷口附近的穴脈,防止出血過多。
“小刀消毒。”
小徒弟點火消毒,将小刀遞過去。
鋒利的小刀劃開肌膚,錢太醫并不确定這種奇怪武器的另一端有沒有箭頭,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進一步将傷口擴大,然後一把抓住鐵棍。
“按住他!”
小徒弟毫不猶豫的撲上去,錢太醫利落的将東西拔了出來。
“唔!”悶哼聲響起,但手底下的人并沒有劇烈掙紮。
錢太醫意識到這人已經快不行了:“喂他一片老參。”
小徒弟下意識伸向藥匣的手停下了:“這五百年的老參咱們就剩了一小段兒...”
“别廢話!”錢太醫手上不停,拔開水壺蓋子,開始沖洗傷口,好在剛剛擴大的傷口,現在沖洗起來比較方便。
直到鮮紅的血液重新滲出才停手,然後摸出懷裡生肌止血的藥粉灑了上去。
看了一眼處理幹淨的傷口,太醫手腳麻利的将小刀再次放在燈籠上炙烤,直到刀身通紅才小心取出,毫不猶豫的貼在了那狹長的傷口上。
“額、啊!!”剛剛動都沒動的人慘叫出聲,下意識躲閃,被錢太醫一把按住。
這聲慘叫幾乎讓小徒弟頭皮發麻,卻看自家師父眼都不眨,燒紅的刀子帶着灼熱的溫度再次落下,陣陣肉香傳來,這次卻連慘叫都沒了。
眼看那兩道傷口合在一起,錢太醫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小心的取下銀針,包紮傷口。
“搭把手,收拾一張床闆出來,将人擡進去。”錢太醫擦了擦滿額頭的汗水,這才得空四下看一看。
院子裡荒草叢生,除了這人躺的這地方,周圍連個腳印也無,這人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想到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錢太醫皺了眉,看這人年齡似乎十五六歲的樣子,眉頭皺的更緊了。
今上一共七位皇嗣,這年齡和哪個都不沾邊兒,那他是誰?
他鋪開藥匣,宮裡諸多規矩,抓藥需得去太醫院,所以身上帶的藥材實在有限,能派上用場的似乎隻有那一小節獨參。
“你去熬藥,獨參湯。”
眼看徒弟寶貝的護着那根老參,錢太醫搖搖頭:“大出血、元氣暴脫,氣息微弱、脈微欲絕,這獨參湯是他的救命稻草。”
老參大補元氣、複脈固脫,能迅速補元氣,使氣息逐漸恢複,脈象趨于平穩,這些他都學了,但心裡就是舍不得:“師娘還懷着呢,生産要是有個萬一,咱們上哪兒找這老參去?”
“再說了這人氣息微弱,老參用了,萬一沒救回來不是浪費了嗎?”
“醫者仁心,眼下他比你師娘更需要這老參”錢太醫摸摸胡子自得一笑:“放心,如果我沒猜錯,躺着的這位可不簡單,将來你要多少老參都有。”
“當真?”小徒弟将信将疑。
“快去吧,天亮之前咱們得回去點卯。”
小徒弟這才不情不願的出去找爐子煎藥,好在這景仁宮雖然破敗,漏風的藥爐子還是能找到一個。
錢太醫失笑,這小徒弟哪兒都好,就是苦日子過久了,一朝乍富還不太适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