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來看過後,開了幾副苦藥。薛小滿親自盯着廚房煎藥,又往裡頭多加了一把黃連。
"小姐..."春桃看得直咧嘴,"這藥...是不是太苦了些?"
薛小滿哼了一聲:"苦才好,讓他長記性!"
她端着藥碗回房時,沈硯正靠在床頭批閱公文,聽到動靜立刻把文書往被子裡藏。
"拿出來。"薛小滿眯起眼睛。
沈硯假裝沒聽見,低頭咳嗽了兩聲。
薛小滿把藥碗往案幾上一放,直接上手去搶。兩人拉扯間,一碗藥全灑在了奏折上。
"......"
沈硯看着糊成一團的墨迹,難得露出呆滞的表情。
薛小滿也傻了,但很快又理直氣壯起來:"活該!誰讓你生病還辦公!"
她氣呼呼地跑出去重新煎藥,沒看見沈硯小心翼翼拎起濕漉漉的奏折,輕輕展開——
被藥汁暈染的地方,竟隐約顯出個歪歪扭扭的愛心形狀。
沈硯盯着那個醜兮兮的圖案,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第二碗藥,薛小滿學乖了。她親自端着碗,一勺一勺喂到沈硯嘴邊。
"燙..."沈硯皺眉。
"吹過了!"
"苦..."
"加了蜂蜜!"
沈硯将信将疑地抿了一口,頓時苦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娘子...這蜂蜜...怕是黃連釀的..."
薛小滿憋着笑:"大夫說了,良藥苦口。"
沈硯無奈,隻得一口口喝完。藥碗見底時,他額上已沁出一層細汗。薛小滿掏出帕子給他擦汗,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
"下次還敢不敢帶病辦公了?"她兇巴巴地問。
沈硯看着她泛紅的眼圈,忽然伸手将她拉進懷裡:"不敢了。"
薛小滿猝不及防撞進他滾燙的胸膛,聽見他心跳聲如擂鼓。
"你...你發燒呢!别傳染給我!"她嘴上嫌棄,卻乖乖趴着沒動。
沈硯低笑,下巴輕輕蹭着她的發頂:"為夫錯了..."
薛小滿偷偷翹起嘴角——這男人,生病了倒是會撒嬌!
半夜,沈硯的高燒終于退了。
薛小滿守了他一整日,這會兒困得直打哈欠。她迷迷糊糊趴在床邊,感覺有人輕輕将她抱上了榻。
"唔...藥..."她含糊地嘟囔。
"喝過了。"沈硯給她蓋好被子,聲音已恢複清潤。
薛小滿強撐開眼皮:"奏折...我幫你補..."
沈硯失笑,從枕下摸出那份染了藥汁的奏折:"娘子補在這裡就好。"
他指着那個歪歪扭扭的愛心。
薛小滿頓時清醒了大半,羞得把臉埋進被子裡:"誰、誰讓你留着的!"
沈硯連人帶被摟住,在她耳邊輕聲道:"為夫...甚是喜歡。"
薛小滿從被窩裡伸出一隻手,準确無誤地掐住他的臉:"閉嘴!睡覺!"
月光透過窗紗,映出榻上相擁的身影。那隻被藥汁染花的奏折,靜靜躺在案頭,墨迹間隐約可見一行小字:
"臣妻手拙,心意至誠。"
……
薛小滿懷孕的消息,是沈硯先發現的。
那日清晨,向來貪睡的她突然驚醒,捂着嘴就往淨房沖。沈硯端着粥進來時,正看見她趴在馬桶邊幹嘔。
"娘子?"他手裡的碗"咣當"掉在地上。
薛小滿擺擺手:"沒事...可能是昨天吃壞..."
話沒說完,沈硯已經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半刻鐘後,他拖着個胡子花白的老大夫闖進内室,吓得老大夫藥箱都拎反了。
"把、把脈!"素來口齒伶俐的翰林大人,此刻竟結巴起來。
老大夫顫巍巍搭上薛小滿的腕子,片刻後眉開眼笑:"恭喜大人,夫人這是喜脈啊!"
沈硯站在原地,像被雷劈了似的,半晌才機械地轉頭看向薛小滿:"我...我們要當爹娘了?"
薛小滿摸着平坦的小腹,突然"哇"地哭了出來:"都怪你!以後不能吃辣了!"
沈硯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結果自己的袖子先濕了一大片。
自那日起,沈府徹底變了天。
沈硯把書房搬到了卧房隔壁,案頭堆滿了《産婆入門》《育嬰全書》之類的冊子。薛小滿有次半夜醒來,發現他正對着燭光研究"産婦膳食搭配圖",眼下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
"你幹嘛呢?"她迷迷糊糊地問。
沈硯頭也不擡:"背菜譜。"
"......"
更離譜的是,某日薛小滿想吃酸杏,沈硯竟親自爬上樹去摘,結果被看家的大白鵝當成賊,追得滿院子跑。薛小滿扶着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是春桃拿着掃把把鵝趕跑的。
"沈大人,"春桃憋着笑遞帕子給他擦汗,"您可是翰林..."
沈硯嚴肅地整了整衣冠:"翰林也要伺候娘子。"
薛小滿往嘴裡塞着酸杏,突然覺得這男人傻得可愛。
随着月份漸大,薛小滿開始瘋狂沉迷繡花。
"我要給娃繡條龍!"她信誓旦旦地宣布,然後對着綢布折騰了三天,最後成品像條長了毛的蚯蚓。
沈硯面不改色地誇贊:"頗有...上古神韻。"
薛小滿氣得把繡繃一扔:"你行你上!"
誰曾想,沈硯真的接過了針線。三日後,他捧着一件精緻的小肚兜回來,上面赫然是條威風凜凜的五爪金龍。
薛小滿瞪圓了眼睛:"你什麼時候學的?!"
沈硯輕咳一聲:"...夜裡無事,略作鑽研。"
薛小滿突然想起那些深夜的燈光,心裡酸酸脹脹的。她一把搶過肚兜:"不行!當爹的繡得比娘好算怎麼回事!"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沈府的下人們經常看到這樣的奇景——挺着大肚子的夫人咬牙切齒地繡花,翰林大人坐在旁邊,手把手教她怎麼打回針。
大白鵝蹲在門口,時不時"嘎"一聲,像是在點評。
生産那日,沈硯在産房外急得團團轉,把《産婆入門》翻得嘩嘩響。
"大人别轉了,"接生婆探頭出來,"夫人讓您進去呢!"
沈硯跌跌撞撞沖進去,隻見薛小滿滿頭大汗,手裡還攥着個沒繡完的荷包。
"沈...硯..."她氣若遊絲地喊,"過來...看我...繡的..."
沈硯紅着眼眶握住她的手:"生完再繡..."
"不行!"薛小滿突然中氣十足地吼了一嗓子,"萬一是女兒呢!我繡的鳳凰不能白費!"
接生婆:"......"
說時遲那時快,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劃破長空。
"恭喜大人!是個小公子!"
沈硯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薛小滿"哇"地哭了:"我的鳳凰...白繡了..."
接生婆抱着嬰兒,看着這對奇葩夫妻,默默翻了個白眼。
滿月宴上,賓客們對着小公子的尿布啧啧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