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滿決定跟蹤沈硯。
自從發現他深夜偷偷練習女紅後,她心裡就像揣了隻活蹦亂跳的兔子,翻來覆去睡不着。這日傍晚,她特意灌了三大壺濃茶,睜着眼睛等到了三更天。
"吱呀——"
沈硯果然又輕手輕腳地起身了。薛小滿眯着眼睛,從睫毛縫裡偷看。月光下,她家夫君披着外袍,像做賊似的摸出了房門。
"好你個沈硯..."她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光着腳丫子跟了上去。
書房裡亮着微弱的燭光。薛小滿蹲在窗根下,用唾沫潤濕窗紙,戳出個小洞往裡瞧——
沈硯正拿着她昨日繡廢的帕子,一針一線地拆着上面歪歪扭扭的鴛鴦!
"?!"
薛小滿氣得頭頂冒煙,正要踹門而入,卻見沈硯從書櫃暗格裡取出一個精緻的木匣子。匣子打開,裡面整整齊齊碼着十幾個......香囊?
她眯起眼睛仔細看,頓時如遭雷擊——那些香囊上繡的,全是她這些日子"糟蹋"過的花樣!歪脖子鴛鴦、浮腫病鴨子、四不像蘭花......隻是每一隻都被重新修整過,針腳細密得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慘狀。
最可怕的是,沈硯手上動作娴熟得不像話——穿針、引線、打結,行雲流水般将她繡垮的鴛鴦救活了七八分!
"砰!"
薛小滿一頭撞開了房門。
四目相對。
沈硯的手僵在半空,針尖還勾着一根紅線。向來從容的翰林大人,此刻竟顯出幾分罕見的慌亂。
"娘子...你..."
"好啊沈硯!"薛小滿一個箭步沖上去,抓起木匣裡的香囊,"你每晚不睡覺,就忙着給我收拾爛攤子?"
燭光下,那些香囊上的繡紋清晰可見——她的"傑作"旁邊,都添了精巧的補救。歪歪扭扭的蘭草旁多了幾片工整的葉子,胖頭魚似的鴛鴦身下添了波紋蕩漾的水紋......
沈硯的耳根慢慢紅了:"我...隻是略作修飾..."
"略作?"薛小滿舉起一個荷包,"這胖頭魚都被你繡成真鴛鴦了!"
書房裡陷入詭異的沉默。
薛小滿忽然想起什麼,瞪大眼睛:"等等...那日朝服上的王八..."
沈硯輕咳一聲:"...為夫加固了幾針。"
"所以全翰林院誇你寵妻的時候..."
"...确實戴的是娘子繡的原版。"
薛小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覺得整個世界都魔幻了。她那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翰林夫君,居然每晚偷偷摸摸給她補繡品?!
"為什麼?"她聽見自己幹巴巴地問。
沈硯沉默良久,從書案抽屜裡取出一方帕子——那是她嫁過來第一天"不小心"落在他書房的"傑作",上面歪歪扭扭繡着兩隻像被門夾過的鴨子。
"娘子可知...這是什麼?"
薛小滿撇撇嘴:"醜鴨子呗。"
沈硯搖頭,指尖輕撫過那團亂線:"這是我們初見那日,你翻牆時裙角沾的泥印。"
薛小滿愣住了。
"為夫...想留住它。"
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薛小滿突然覺得眼眶發熱——這個傻子,居然把她逃婚時的狼狽模樣,當寶貝似的藏了這麼久!
次日清晨,翰林院。
同僚們發現沈編修今日格外不同——向來整潔的衣袍上竟沾着些許線頭,眼下還泛着淡淡的青色。
"沈兄昨夜...沒休息好?"
沈硯抿了口茶,唇角微揚:"嗯,教娘子繡花。"
衆人面面相觑——教繡花能教到三更天?
而此時沈府内,薛小滿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懷裡抱着個嶄新的繡繃,睡得口水直流。
春桃輕手輕腳地進來,看見小姐手腕上系着條紅線,線的另一端...赫然連着書房方向!
"......"
春桃默默退了出去,決定今天誰也不見。
三日後,皇帝壽宴。
文武百官進獻賀禮,輪到沈硯時,他呈上了一幅精緻的雙面繡屏風——正面是威風凜凜的五爪金龍,翻轉過來,竟變成了一隻憨态可掬的...王八?
滿朝嘩然。
"沈愛卿,這是..."老皇帝眯起眼睛。
沈硯恭敬道:"回陛下,此乃臣與内子合力所繡。龍者,天子也;龜者,長壽也。"
薛小滿在女眷席上差點把帕子扯爛——這屏風背面的王八明明是她賭氣繡的!什麼時候被沈硯偷偷縫到龍紋背面去了?!
更絕的是,老皇帝龍顔大悅:"妙!沈卿夫婦别出心裁,賞!"
宴席散後,薛小滿揪住沈硯的袖子:"你什麼時候..."
沈硯從袖中掏出塊桂花糖塞進她嘴裡:"娘子繡的王八,為夫自然要物盡其用。"
薛小滿鼓着腮幫子,突然覺得...嫁給這個腹黑翰林,好像也不虧?
……
薛小滿發現自家夫君有個不為人知的弱點——他怕鵝。
這事要從三日前說起。那日她正在院裡嗑瓜子,忽聽前院傳來一陣撲騰聲,緊接着是沈硯難得驚慌的喊聲:"娘子!"
她抄起掃把沖過去,就見一隻威風凜凜的大白鵝正追着沈硯滿院子跑。那鵝脖子伸得老長,翅膀撲棱得塵土飛揚,沈硯的官袍下擺都被啄出了幾個洞。
"噗——"薛小滿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