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塵纏玩着她發尾的手僵住,垂眸凝望着江鶴雪。
距離随她仰頸的動作而近得過分。
他的鼻尖幾乎貼上她光潔的額,呼吸亦纏綿在一處。
他一時忘卻了回話,亦忘卻了羞澀,隻餘直直地望着她。
“咬何處?”半晌,沈卿塵輕聲問。
“不允便罷了。”江鶴雪松了手,偏身坐直,與他拉遠距離。“我戲弄你呢,不必當真。”
“用早膳吧,再耽擱便冷了。”她滑下圓凳,在圓幾旁落座,才重又沖沈卿塵勾手。“不是要與我一同?”
沈卿塵停頓片刻,終在她身側落座。
“待到巳正,皇兄會傳旨來。”他未急着用膳,隻将一碟紅油素肚絲挪到自己面前,動筷挑着其中芫荽,道。
“昨日匆忙,還有諸多事宜要同你商定。”
江鶴雪用玉匙舀着冰糖燕窩粥,點頭。
“約莫三日才能從溫泉莊離開,我想着,這三日可要給千香坊重新修葺一番?”他手上動作不停,提議。“今歲冬日天寒,萬不能叫你再染了風寒,地龍三日怕是修不成,隻念着,給你換些更好的家具,阿雪可有中意的?”
江鶴雪依舊小口用着粥,隻瞧了他一眼,不答。
“不可不換。”沈卿塵誤會她不願,退了一步。“若是住慣了,可以仿你原先的圖樣,換更上等的木料做。”
“不是講究‘食不言’?”江鶴雪用了半碗粥,尚且不餓了,才放下玉匙,反問。
“……這般關系,日後不必拘禮。”沈卿塵挑淨了芫荽,重将那碟紅油素肚絲推回她面前,應。“我記着阿雪喜歡用膳時閑聊,便依阿雪的。”
江鶴雪這才動筷夾了些素肚絲,邊嚼着邊道:“我不挑木料。屋内冷是冷些,添個炭盆便是。”
“你若是怕旁人覺着你虧待我,便按你的來。”
沒了芫荽的紅油素肚絲酸辣爽口,分外合她的口味,江鶴雪多用了幾筷子,補充:“畢竟還需假扮得恩愛。”
“但應當也不必扮得太過吧?”她又叉了一小塊紅豆糕,碎碎念道。“若是扮得太真,日後和離,還難免叫人生疑。”
沈卿塵方擡起的玉箸重新落回,碰在白瓷碟邊緣,發出極輕的一聲脆響。
第三回了。
她就這般想和離。
連婚期都未商定,就心心念念着和離。
那她緣何要吻他,又緣何想要咬他的耳垂?
是因着她的天性——自幼便極愛漂亮的物件麼?
-
心間郁澀,沈卿塵毫無了用膳的念頭,幹脆放下玉箸,側眸望她:“阿雪。”
江鶴雪口中還叼着半個鮮蝦小籠,不解地與他對視。
“你不餓?”她咽了餘下半個,拿繡帕拭了拭唇角的湯汁。“這般正色,你便說吧。”
她的眸色分外坦蕩,絲毫沒覺着方才的話不妥。
“日後既要成婚,你可有要求同我提?”沈卿塵忽而彎了彎唇,先禮後兵。
“要求麼……”江鶴雪當真思忖起來。“有的。”
“日後自是随你納側妃。或是貴妾,但不可叫她們同我來鬧。若是再不慎壞了我的香,我叫她們日日不得安生。”
她輕飄飄的第一句話,将沈卿塵堵得不住斂眉。
“我昨日同你承諾過,不會。”他壓抑着情緒,重複。“若我真有那般心思,如今的年歲怕都兒女雙全。”
“阿雪……信我一回。”
“所謂承諾,時效又有多長?”江鶴雪隻覺他這幅較真的模樣有趣,索性将舊事講與他聽。“鎮北侯當年求娶我娘時,也向她承諾過‘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府中的庶長子——或許是他如今的世子吧,比我還大一歲。”
“你我之間又談不上情深意笃,何必較真……”
她話音未落,紅唇便被沈卿塵堵住。
是他的手背,緊貼上了她的唇瓣。
江鶴雪怔然地與他對上視線。
他琥珀色的瞳仁微暗,在碎雪裡依舊顯得格外澄澈漂亮。
“我同鎮北侯不一樣。”沈卿塵素日清冽的嗓音啞了幾分。
“你要如何,才能感受到幾分我的心意。”
他另隻手握住她的手腕,貼上他自己的心口。
“這般,可感受得到?”
掌下是與昨夜一般緊實的肌肉,亦能感受到他平穩有力的心跳。
江鶴雪說不出話,隻剩愣愣地看着他。
看着他低俯下身,與她額頭相抵。
又隔着他的手,找到她唇的位置,輕吻上去。
掌下的心跳頓時急促,怦然若擂。
她的心跳似也随之失律。
-
似一場短暫而迷離的夢境。